“本是直接要去那院子的,谁知半道遇上了四皇子,我就转到这边来了。”
    她带有几分嫌恶,且疏远称呼皇子。
    “郡主用过晚饭没?不妨在此一起?我一个人也怪寂寞的””
    褚靖贞未拒绝,莲心便上前侍奉摆了碗筷并盛上两碗糯米粥,褚靖贞便回头看向莲心,忽然似笑非笑说得一句话:
    “你也算小心,这丫头从没领到人前去过。”
    木容一下怔住,下意识抬眼去看莲心,莲心也是一瞬惨白了面色。她早已有所觉悟,即便从不将莲心带到人前,可云深却知道莲心来历,总会借着这机会算计自己一遭,只没想到,他竟是想借褚靖贞的力。
    “去年尚在峦安,她卖身葬主,是个忠仆。”
    木容未做丝毫隐瞒,也知道根本瞒不住,况且褚靖贞这样的性子大约也喜欢坦诚之人,果然如此褚靖贞微点了点头,却忽然带出些自责来:
    “或许我早该觉察云深有心算计你,当初你初入上京,他便对我隐约暗示过你身旁的丫鬟很是眼熟。”
    木容没接话,却也没掩饰厌恶,褚靖贞见她如此反倒心下宽慰,却是回头去看莲心:
    “你同木家的纠葛,只不要牵连主子就算你有心,更别闹出什么不堪大事,我也只装作不知。”
    言辞中可见对莲心和木三的仇怨也知晓的清楚,说罢转念一想,又对木容说起:
    “只她的身份到底会带累你,我明日去官府办下一封文书,往后谁再问,你只说这丫头是你到上京后我赏赐的。”
    木容倒没想到,褚靖贞竟肯替她背起这事来,推说是她所送,谁还敢再说什么?况且罪臣家奴也一贯是罚没发卖,莲心却因是丁少爷通房丫鬟这才充作家人一道遣返,褚靖贞说去官府办文书,大约是想把她的身份过了明路,且如今丁家的主子已然死的一个不剩,留一个婢女也实在叫人不必担忧什么。
    “得了,我不喜那些酸溜溜道谢的话,你也不是会说那些话的人,还是省些力吧!”
    褚靖贞忽然一挥手,倒叫本一心感念预备道谢的木容失笑,为表谢意,只得亲自侍奉给褚靖贞布菜,褚靖贞倒心安理得的享受,吃的极为惬意。
    二人无话,用罢饭后冬姨又送上亲手制的荷花糕,周家别院也有冰窖,这时候的荷花糕倒叫褚靖贞有些新鲜,用罢点心,正是吃茶的时候,木容方才忖度着将下午四皇子来时的意图告诉了褚靖贞,只没说赵出下跪的事。
    褚靖贞一听便拧眉,再掩不住的厌恶。
    “四皇子一贯贪心不足又上不得台面,几个皇子中也只有他一贯叫人瞧不起,背后从无支持。”
    她这一说,木容倒忽然明白石隐为何选四皇子了。出身是一回事,这从无支持却是最好控制的。她这一沉思倒叫褚靖贞又误会起来,只是她到底看了木容几眼也未曾再问,思量了半晌,看着木容腿脚道:
    “贤妃一贯得宠,如今又有了四皇子这养子,今年生辰大约是要大肆操办的,后宫热闹的很,到时你不妨和我一起入宫瞧瞧。”
    木容忽然心念一动,遂笑道:
    “真是赶巧,我今日一早才同廉郡王世子提起,想去观瞻一番贤妃凤仪,郡主竟也来邀约。”转头又叫了莲心来:
    “明日记着同世子知会一声,我到时同郡主去,不必世子费心了。”
    她当着褚靖贞的面,褚靖贞这才缓和面色:
    “倒也不必了,本也是他求到了我跟前来,只说那日他携带你入宫恐有不便,怕给你引去闲言碎语。”
    木容听了微怔后失笑:
    “世子爷行事还真是妥当。”
    褚靖贞却又在她面上来回看过,这才转而去赞起简箬笙:
    “这些年里京中贵族子弟中他也算是个拔尖的,人品秉性都好,只可惜了,却出在廉郡王府,圣上和三表哥想要重用也不能,总忌讳他那贪心不足的老子。”
    说罢又看木容:
    “眼下正是关头,我知道你不想襄国公涉足朝堂,万一一个不甚就如同当年丁家一般,可三表哥为人处世你总也清楚,是个宽和良善的,所以你也不必为此和襄国公赌气了,现下,也只你们两个相依为命而已。”
    这番话说的也算是推心置腹了,木容饮了一口茶,却并没回她,只带出了几分意兴阑珊的神情。
    她不回,不是不想说什么,而是不知要说什么,瞧褚靖贞这番言辞和方才刻意观察,显见着她当初自国公府搬离且夜间又大闹一场的事,叫石隐寻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甚至或许还编造出她为着保住她兄妹都无事而有心支持四皇子的理由。可这也不过是她自己的猜测,褚靖贞对她想要入宫的事已然生疑,她若一个回答不甚,恐怕还会引来更深的疑惑。
    只是如此一来,反倒真就叫自己不便行事了。
    “郡主也说了,只剩了我们两个相依为命,所以我万般珍惜,只想我们两个能好好的,长命无忧。”
    这一回,她说的是心里话,不觉着带出哽咽,眼中盈盈泪光。褚靖贞见她如此,也不便再说什么。可木容这一下也看的清楚,褚靖贞大约也卷入这场夺储之战中,而她选择的,也是三皇子。
    “罢了,你好生将养吧,不过几日便是贤妃生辰宴了,别到时你这腿脚还不好。”
    褚靖贞说着便起身,木容正要相送,她又顿住回头:
    “静安侯的事,可须得我插手?”
    “先行谢过郡主了,只是此事还要问过我五妹主意才是。”
    褚靖贞是心热为她,可大约也总存有半分私心,不叫赵出给四皇子添了势。见她这般回,褚靖贞觉着也对,木容眼下对木家众人也只这个妹子肯颇多照料,可见当年在木家后宅是一起过过苦日子的,情意自然非比寻常。她点点头,也没再多说,自是去了。
    木容方才狠狠吐了一口气,回头去看莲心,莲心面色仍旧不太好,却是笑了笑。眼下有褚靖贞这一番相帮,实在也为她解了不少烦心。
    几日里连番劳心劳心,木容早早也就服了药歇下,玉瓶儿不只是留了涂抹伤处的药膏,也留了方子添补,药中大约有安神助眠的,木容正思量着石隐觉着心里发酸,渐渐便睡了过去。
    莲心一瞧便熄了灯悄悄退出去,见着冬姨正在外间。
    “莲子叫姑娘留在了五姑娘那边暂且伺候,这几日就得累着你天天守夜了。”
    “不妨事,姑娘夜间一向少唤,守着姑娘睡也还安心些,冬姨这几日也不少劳神,也快些歇着去吧。”
    莲心轻声催促,冬姨笑着也就去了,莲心便掩了往小厅去的外门,又把木容卧房门虚掩住,在卧房外稍间的熏笼上安置了。可到底时辰还早,便支了烛台绣起一方帕子。木容不擅针线,外间卖的帕子虽精细却没什么独特,她绣着绣着不觉着掉了泪。
    从前她也是这样在灯下,给鸿郎制扇袋儿,银丝线绣了祥云还要用金丝线勾上边,鸿郎最是喜欢。可如今才不过三两年光景,整个丁家都已不复存在。
    木三纵然可恶,可到底还是鸿郎太痴了些,如今她也落得如斯境地,倒不知她自己作何感想了。
    然而眼下云宅中,木宁歇着的正房偏院里,她也正在屋中烛火下不住的发急,顺着窗子往外瞧,一个小丫头趁着夜色慌张跑来,木宁眼神一亮:
    “大少爷什么时候来?”
    “这……大少爷去青竹姨娘院子里去了,奴婢方才门外还听见大少爷安抚青竹姨娘,说等她身子好了就扶她做二房夫人……”
    “等她好?”
    木宁满腔希冀化作悲愤,恼恨道:
    “听说她伤的不轻,还想做二房夫人?阴曹地府去想吧!”
    “看来,你真是一心叫她死的。”
    暗处里,云深忽然悠悠窥探一声,惊的被锁在屋中的木宁魂飞魄散。
    ☆、第一一五章
    “夫君误解了,我,我只是一时气急而已,危儿的事真不是我交代的,你也清楚,她是左相夫人赏赐给我的人!”
    木宁慌张辩解,陈青竹叫危儿一刀捅在了身上要死不活,那危儿随后也溺毙在池塘,又吓的云二郎侍妾惊了神滑了胎,云家本送她回了娘家预备休弃,可不知怎的又把她接了回来,却把她锁在正房的偏院里。
    云深自大门幽暗处走出,吓的通风报信的小丫头惊慌不已,他身后几个小厮,得了眼色上前来开门,木宁正是慌张又欣喜,谁知那些个小厮却进去将一齐和她锁着的水仙扭了出去,水仙痛叫几声就被小厮堵了嘴,一路带了出去。
    “你就这样宠爱陈青竹?她伤了你不问青红皂白就这样待我?”
    木宁见锁又落下登时死了心,泪水横流不甘的叫嚷起来,云深却只笑笑,待院子里人退净了只剩他二人:
    “我从前也一样这般宠爱过你,你不亏。”
    前世里她就如陈青竹,木容才是她,那时的木容甚至还过的远不如她,可木容二十年里,却从未给他添过分毫烦忧,就好似府中从没有这样一个正房夫人。他一时出神感叹,木宁却只当他说前年在上京时,他将自己错认成定亲的木家女儿,情深相待。
    “云郎,就算我错了,可如今我们总算在一起,你莫再赌气可好?成亲到如今你连看都不愿看我一眼,我心里难受的很,可陈青竹的事,真不是我做下的。”
    “是不是你做下的又有什么分别?眼下所有人都觉着是你,那便是你吧。我只需要一个声名狼藉的妻,叫我收容在府,显我君子之名。我本也不想这样待你,当初在峦安也同你说的分明,是你自己贪心不足,惦记着原配嫡妻这名头,自己把自己推到了这一步,怨得我?陈青竹无非比你聪明些,我和她不过几面之缘,哪里来的情分?”
    云深冷笑,嘲讽看她,却看得木宁浑身发冷生生颤抖,这样的话他却能如此温柔说出,眼下这样实在叫她万般陌生,他哪里是当初她认识的云深?
    “不必这样看我,不过做了几出戏,你就当做真情当做真看透了我?你眼下已到极限,往后肯老实些我就养你到老,只是别妄想什么鹣鲽情深朝夕相对。若再生事……”
    他眼中寒光一闪:
    “我不会休你,即便你不在了,原配嫡妻的名头,还给你长长久久的留着。”
    说罢,不留余地转身而去,木宁正自惊恐,就见又进来了两个十六七岁的丫鬟,容色均好,却神情冷淡。
    云深是预备这样锁着她一辈子么?
    她忽然狠狠害怕,更是后悔,眼下这般,还不如不叫接回来,等他一封休书。
    木容虽是一夜睡的不够安稳几次醒来,可歇了一夜到底精神好了许多,清早莲心给她用药水洗过腿脚,再上药前就不禁赞了起来:
    “到底是神医的徒弟,这才两日光景就已结了一层痂,幸好没伤着筋骨,要不了几日也就好了。”
    “是呢,今儿就觉出里面有些发痒。”
    木容到底有些消沉,她一早睁眼是先叫莫桑往国公府去探石隐的,谁知大门紧闭,果然是不许莫桑再进去。他倒真是说到做到,心这样的狠!木容狠狠咬牙,直叫他等着,早晚有连本带利收回来的时候。
    “叫冬姨不必摆早饭了,咱们一会子往惟和楼去吃点心!”
    她要招摇过市,看他能稳得住心不能。
    莲心一眼看透她心思,不觉发笑:
    “姑娘还是省心些吧,国公爷现下做正事,要真出个好歹,你又比谁都后悔,何必来呢,糟践的还是自己!”
    木容听罢咬牙切齿,不过片刻又泄了气去,莲心说的可不就是真的。
    “姑娘想吃惟和楼的点心,不如我出去买给你可好?瞧这样子,倒好似受了多大委屈。”
    外间有人扬声发笑,进来一瞧原来是莲子。
    “方才在外间给姑娘准备热水就听见了,五姑娘那边眼下也没什么事,怕姑娘少人伺候就叫我回来了,只是叫我带话给姑娘一声,五姑娘预备着身子差不多了就要搬出去,现下已然叫王妈妈出去觅合适的宅子了,我怎样劝也劝不住。”
    木容一听有些怅然,只是她早也透露过心思,总也愿寄人篱下,眼下没了木家羁绊,叫她出去和吴姨自立门户好好的过日子也好。且她离了自己这里,恐怕还方便了赵出往来。
    这样一想,心也松了些。莲子侍奉着木容洗漱后,果然往碎银箩子里捡了块二两的银子,就出门往惟和楼给木容买点心去了。
    马车到了惟和楼,莲心点了几样木容爱吃的点心,却要等着现做,清早惟和楼里客人也少,她便往一处单间里坐等着,正是百无聊赖,却听着房门忽然咔的一声响,她只当点心这样快就制好了,正是含笑起身预备回去,却一见进来的人,面色陡然一变。
    “苏姨娘好。”
    苏凉月含笑入门,见她行礼问安,便赶忙叫起,仍旧娇软嗓音,独有一股子风流之态。
    “如今莲子姑娘也是富贵人了,等闲少见,想见着还得一清早守着,等出了门才能见到。”
    “姨娘说笑了,奴婢要伺候姑娘,自然少出门,不想姨娘也来买点心,倒是恰巧遇上。”
    莲子说着错身要走,却叫苏凉月一歪身子挡住了门,笑容渐渐透出嘲讽:
    “我如今哪里还有闲钱吃惟和楼的点心?”
    莲子登时白了脸色退开几步,苏凉月便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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