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瓜,又叫红薯,是一种非常普通的农作物。这几年在小城的街上,从秋天到春天,经常有一些推着火炉、沿街叫卖烤地瓜的。儿子对此情有独钟。而我却不愿意吃,母亲说,是小时候吃的太多了吧。
    的确,在我儿时的记忆里,在上个世纪的70年代,在我们那个贫穷的小山村里,每年都种很多很多的地瓜,满山满坡都是。每到刨地瓜的时节,村里人一日三餐几乎顿顿都是地瓜。煮着吃,烧着吃,还有炒着吃。在那时,能够填饱肚子是当务之急。姑娘嫁人,小伙子进城,许多人就是为了能不再吃地瓜。
    每年开春,生产队里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畦瓜苗。村里的几个老者用几天的时间,在场院里整出一个个平展展长方形的畦子,撒上砂土,畦埂打磨的非常光滑。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把上一年在地窖里储存的地瓜小心翼翼的拿出来,一个个整齐的摆到畦子里,喷上水,用薄膜盖起来。待半个多月之后,地瓜上便生出嫩嫩的瓜苗。
    栽地瓜苗时,村里的男女老少都下地。妇女和老人在地里管栽,先用镢头扒起一道一道垄,然后在垄上开一个个小穴,把瓜苗放进去,倒上几飘水。初春的日子,总是难得下雨。而瓜地多数又在山坡上。水是最头疼的问题。只能从四五里地远村里的井上去挑水。挑水的多数是壮劳力,每人肩上都搭一块毛巾,额上挂着汗珠,有时还浸进眼里。沿着崎岖的山路行走,每一步都非常艰难,挑着满满两桶水的扁担一颤一颤的。这时,天蓝蓝的,燕子在井台哼泥,布谷鸟在天空中歌唱。
    从春天到秋天,大半年过去了,瓜秧绿油油的覆盖了整个的田地。收地瓜的日子是在晚秋。等地里的玉米、谷子收过,小麦也种上了,天气有些凉了,生产队里便腾出劳力来刨地瓜。人们先把瓜秧扯掉,再用镢头把地瓜一垄一垄的刨出来。地瓜有红皮的、黄皮的,有圆的,椭圆的。分地瓜就在地里,并且总是在晚上。生产队里的磅秤前挂一盏汽灯,照得夜空明晃晃的。分的次序是抓阄决定的。我和母亲总是等到很晚。
    地瓜好不容易搬到家里,接下来便是把地瓜切成一片一片的。母亲总是为此通宵达旦。切好的瓜片装进麻袋,母亲把它背到村西的小河边,在河滩上一片一片的摆开。晒瓜干的地方,离家很远。那些日子里,总是天不亮就被母亲叫起,来到河滩上,河水静悄悄的还在做着梦,鹅卵石间的小草挂着一颗一颗晶莹的露珠。晒地瓜的日子最怕下雨。有时夜里会被母亲突然叫起。一出门,天已经下起雨来。摸着夜路,急匆匆的往河滩上赶。等把地瓜干收拾起来,背回家中,衣服已经全湿透了。
    到了初冬时节,田野变得十分空旷,庄稼收完了,树叶被风吹落了,小草也已枯黄了。每天当放学后或者星期天,村里的孩子们就到原来的瓜地里找拉下的地瓜。用镢头再把地重新翻一遍。这自然是力气活。费九牛二虎之力,收获却非常可怜。每当有一个大一点的地瓜从土里钻出来时,都会令人激动的欣喜若狂。这种事情我也做过,但总是运气不好。记得有一个周日,吃过午饭就出去,到天黑还是一无所获。只好心灰意冷的回家时,母亲已在门口焦急的等待多时了。
    重读过去的岁月,难免不叫人心生感慨。因为贫穷,让地瓜成了那时村里人赖以生存的主要食物。现在,我的那个小山村已经很少有人再种地瓜了。然而,与地瓜相伴的那个年代,那些与此有关的欢乐和悲伤,却已经牢牢的刻在了我生命的记忆里,不时化作缕缕馨香掠过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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