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在手人在抖 作者:拂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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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都不敢想的装扮,挽了发,刘海垂髫,腰栓横笛去老树下等他。落叶婉转如枯蝶,落在我发上,肩上。

    心心念念不忘跟你说,我又长到一截,到你鼻子了呢。

    而今,十年生死两茫茫。尘满面,鬓如霜。

    蓦地,耳朵听见吱呀一声牙酸的响,门扉打开,隔了编制匝密的藤条窗隐约可见一名微微驼背的老人走出。太妃的心瑟缩了下,焦急钻出车帘,视线落在老人脸上,瞬间失去了光泽。

    老仆以袖遮面,轻轻咳嗽两声:“老亲王不愿见你。回去吧。”

    太妃向来深藏情绪的眸色再抑制不住,流露出深深的忧愁与疲倦,看上去就像老了十岁。张了张嘴,弹簧般的舌想被麻痹,半个字吐不出来。

    老仆摇摇头,诚恳劝道:“都是有孙孩的人了,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

    “老亲王只想安详晚年,你就别再来打扰了。”

    彬彬有礼,斩钉截铁,断不容辞。

    说罢关上门,哒的声,落了锁。

    殷嬷嬷有点担忧的回首望,太妃就像失了魂,愣愣坐卧车辕上,全身衣裳濡湿紧贴皮肤上,轻埋着头,一根木钗挽束的鬓发松垮几缕,如流墨肆意延伸到黑暗里,小小的脸,只露出尖尖下颌,像绽放在漆黑水域里一朵白净的莲,伶仃而孤独。

    谁曾想到,即便活过半百的人,心底也有抹不去的遗憾与弱点呢。

    不必再多问,殷嬷嬷擅作主张,驱车离开。

    哒哒马蹄敲击石板,是归来,也是远去。

    恭王府。

    盛装容光的辛夷由挑了盏绢纱四角灯的婢女引向正殿,道路冗长,婢女觉得沉闷,没话找话,“请问您是哪家的小姐啊?”

    钱进来跃跃欲答,辛夷一记眼风扫过,憋得钱进来喉咙管打出个嗝儿。婢女顿时掩嘴咯咯笑起来,辛夷冷脸道:“你叫什么名字?”

    “鸢儿。”

    “新来的?”

    “嗯!”

    辛夷冷笑一声:“以后没人让你多嘴你就别说话,少说多做,活得长些。”

    向来在荣王府简单做活的小丫鬟哪儿经略过这番威胁,顿时被呛白了脸。辛夷不觉心情舒展几分,撇过头,视线落在细雨靡靡的庭院中。

    气氛再沉闷,也远不及她的心压抑。

    一株数高丈的海棠古树盘虬如龙,簇簇绯红无叶的花儿攘在缠枝绕杆间,被风吹到地上,掩映红灯笼,潋滟的红了一地,走在地上,就好似踩上火焰尖尖儿上似的,风拂过,零星火光便飞起来,飞到发端、鞋背,以及拱门旁的太湖石,玲珑剔透、狰狞无态。过了拱门,设宴的大殿清晰可见,布菜服侍的奴才们不断从内来来回回,游廊上,一树紫藤树蔓倒挂下层层紫藤来,如紫云坠地,浓荫如盖,一簇簇深深浅浅渗透出老虎纹似的光火,管家猴三不知从哪个角落钻出来指挥布场,即时有人奔走禀告“郡主来了”。辛夷垂着头,露出一截颀长白净脖颈,去看台阶两侧放置的鎏金大水缸。水缸的下部垫有三块砖雕,分别刻着麒、麟和钱币。正屋门头上高挂一只大匾,上题“瞻月厅”三个大字,两边对联写着:“日没星与昂,势翳西山巅。”

    厅堂内烛台高筑,明亮光华,地上则铺着细羊毛团花密织的后软红毡,七八名少女裸着小足,在春意盎然的奏曲中,起——纵——回旋,茜裙绢扇、粉颈嫣颊,正牙板轻拍、丝竹靡靡,她们步步柔腻,汗水细细地浸到鬓角,一缕缕幽香伴随着汗水蒸腾而起,薄裳飘荡,错杂一室。若不是那扇为了嫌热、特意支起的雕花木窗里不时泛进一些入了夜的春寒,如今景致,只怕旁观者未饮酒便要醉了。

    辛夷站在门槛上,视线越过跌宕不休的薄裳,极其不易的瞧清了室内布置,两列黑漆红底案桌分列两侧,奴才们执壶或垂首,恭恭敬敬服侍在后柱后,从上往下,依次坐着京师里有身份的达官贵族。

    是一眼就望见了端坐厅堂最高处的那个人,素雅淡色蓝袍,袖口暗绣花纹,腰间束白条,捂得紧实,却松松垮垮的露出领口一截雪白,锁骨如象牙,几乎催出雪样光泽来。眉眼并不精致,淡眉疏眼,瞳孔却是黑的,像泼了墨,哪怕身处荒糜场景,也不过似投影下漆黑无底的深渊,折射不出丝毫光华。但当他发现辛夷在看自己时,一抹温温柔柔的笑纹便浮出了嘴角,两条法令纹从鼻翼浅浅划下,看上去似是有点倦意,和煦若陌上的风。

    ☆、迎风接尘宴

    随着阿燃视线,在座所有人都望向了辛夷,惊诧有之,好奇有之。阿燃挥了挥手,舞女们躬身如潮水退下,留下空荡荡的红地毯,高台深烛,像白日耀在头顶,众目睽睽之下,辛夷托起浓衣长裳,一步步挪近,鬓发饰物啷当,清响宛如闪电一径蔓延至大厅那样深长。

    “臣偶尔寒疾,迎宴来迟,望圣上降罪。”

    “病了怎么不派人通传一声?”阿燃推开盘碟,低身伏在桌面上,眉目温存如水。

    “臣——”“好啦,今儿是家宴,别那么客套,”阿燃掐断道,他手里适才一直握着只银勺羹,丢也不是,吃也不是,就那么握着,像个小孩似一下下击在瓷碟边沿,铿铿锵锵,“你先坐下,好生吃点东西,来人,设宴。”太监吴忠环视一圈,忽地皱了眉眼,几步上前凑到阿燃身边道:“圣上,郡主来迟,只能与人挤着坐了。”

    阿燃抬眼,他的右手下方依次是老王旧臣,左手边依次是新近贵胄。右手下方以府中长辈王妃为首,左手下方以顾之期为主——按照规矩,身为谕旨钦赐的辛夷理所应当与顾之期同坐。这么简单的道理吴忠不会想不到,令在场所有人难堪的是,顾之期身边有人。是个女人。

    头戴点翠金凤冠,做成孔雀开屏式,冠身镶满红绿宝石,珠光宝气,帔子披挂胸前,下垂两颗金玉坠子,端然王妃架势,人也生的漂亮,听到阿燃说话立即怯怯的把脸凑到顾之期背后,一碰她肩膀都能惊得跳起来似的。眉如远山,双瞳剪水,隐约间,似与辛夷有几分相似。这倒也没什么,世间最好看的女子容貌都离不开固定审美。

    辛夷自然也在看她。

    四目相交,有如秋水大雁般的阴影飞过辛夷的瞳孔,飞往千山万水的眉峰间。

    倘若没有逃避诏书,心甘情愿的屈服于现实,是否现在坐在他旁边的就是自己,不必再受他人端了看戏心态的折磨。

    但是,心——甘——情——愿——这四个字,哪儿有那么简单。

    没有人能泅潜到过往,抹杀错误,记忆像刺钉在心上,拉出微笑时还会隐隐生疼。

    为了征战沙场的父亲,为了好好活下去,这一切,又有什么呢。不过都是一场戏罢了。

    阿燃道:“卿家。”

    顾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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