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的小冰河期基本是在咸丰登基的那一年结束的,不过天气也不会一下子就暖和起来,气候变暖也得是一点点的来。所以初冬的承德就已经瑞雪初降,银装素裹虽然妖娆美丽,但滴水也也会成冰,贵人们得在暖阁里赏雪。

    咸丰赏雪的时候一直在咳嗽,还有些醉眼朦胧,皇后和懿贵妃、丽妃看在眼里也只能是干着急。咸丰到了承德之后,几乎每日都是醉生梦死,每天的生活都和慢性自杀没有分别。本来半斤的酒量,顿顿都要喝一斤,一晚上能翻四五个牌子,这么折腾狗熊也受不了,何况咸丰本就不是健壮的人。也就是龙体天赋异禀,换了普通人,别说挣扎着来赏雪了,站起来都费劲。

    外省送来的奏折,基本都是肃顺押着军机处料理,朱批也是懿贵妃代笔。也就是肃顺深通实务,懿贵妃精明干练,不然依照咸丰目前的状态,大清的中枢就已经瘫痪了。曾经一心要做明君的咸丰,也不怎么在意朝政了,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每日眼里只有美酒和女人。实在有心无力的时候,也要拉着老婆和小妾,一起赏雪逍遥,半分明君的样子也没有了。

    “什么事?”咸丰借口暖身子,又是半斤酒下肚,忽然看见他的贴身太监刘如意在暖阁外张望。

    “启禀主子万岁爷,京里有要紧的奏折到了,杜翰杜大人求见!”刘如意跪在暖阁外答道。

    “师兄来了,好、好,师兄的诗文最好,让他来赋上一首好诗。”咸丰听到京里的奏折,眉头紧紧的皱了一下,然后好像自己骗自己一样,提起了诗文。

    是谈论诗词歌赋还是商议折子,刘如意可管不着,急忙答应了一声,便去宣召杜翰了。咸丰又开始自斟自饮,皇后劝了几句,还被皇帝老公教育了几句,旁人更是不敢开腔。咸丰又喝了七八杯,杜翰才进到暖阁。

    “臣杜翰给皇上请安!”咸丰最近酒色伤身,瘦的都有些脱相了,杜翰看着就觉得揪心。

    “师兄啊!快来一起饮酒赏雪,刚刚朕还说起你的诗文呢!”咸丰对着杜翰笑了笑,不过笑容很是勉强。

    “皇上,祁门曾国藩、太湖胡林翼发来了联名奏书。两人目下正在督师进剿发匪,相持甚急,惊闻京畿大变,奏请朝廷于他二人中简派一人,率万余精兵入援!”杜翰哪有心思陪咸丰喝酒,也不理咸丰说什么,自顾自的说明了来意。

    “万岁爷,曾督办和胡中丞久在江南前线深通军务,麾下精兵也都身经百战,必是堪用之兵,万岁爷大可选调一人入援京师!”懿贵妃听了杜翰的奏报,大为心动。

    “瞎折腾,他们不是相持甚急吗?怎么抽调人马入援?怕不是前线又打了败仗,他们想从朕这骗一道旨意,将来朝廷追究他们罪责的时候,他们便拿朕的旨意来当借口!”咸丰一仰脖干了一杯,一点兴奋的意思都没有。

    “皇上,曾、胡二人都是朝廷干城,实心为国的人,断然不会有这份心思的!”杜翰也是无奈,这次北狩,咸丰受了极大的刺激,整个人都消沉的不行,所有事情都往最坏的地方想。

    “不是又如何,这奏折是什么时候上的?从祁门到京城,再转到咱们这,耗了多少时日。等朕允准他们入援的旨意传到祁门,他们再整军赶到北京,怕是朕的紫禁城都被洋鬼子烧成白地了!”奕欣和胜保之前上奏了圆明园被焚毁的假消息,咸丰受的刺激也不少,他现在觉得只要是他当作家的地方,都有被洋鬼子烧毁的可能。

    “唉!”杜翰也是长叹了一声,咸丰虽然消沉但还没糊涂,曾国藩离得太远了,等他赶到北京真的黄花菜都凉了。

    “就算现在就到又有什么用,僧格林沁的战绩可比曾国藩强多了,结果呢!天不佑我大清啊!”咸丰酒劲上涌竟当着臣子、妃嫔和一众太监宫女的面哭了起来。

    众人纷纷解劝,咸丰却怎么也收不住了,这些东西压在他心里实在太久,他太需要发泄了。一时想起自己弃国弃家愧对列祖列宗,一时想起自己临阵脱逃愧对将士臣民,最后又想起了被烧毁的圆明园。愧疚和心疼占据了咸丰的内心,本就被酒力弄得情绪激荡,想起伤心事更是哭得死去活来。

    “哈哈哈,大喜,大喜啊!”外面忽然有人大呼小叫,爽朗的笑声更是连绵不绝,惊得一众宫人全都慌了手脚。皇上正在难过的时候,那个祖宗缺德的混蛋在外面胡闹,自己丢了脑袋不要紧,不要连累当值的宫人呀!

    “谁在放肆!”咸丰现在已经有心自己出去,亲手宰了这个搅扰自己的混账。

    “奴才等给主子万岁爷道喜!”咸丰还没杀出去,就在刘如意小心翼翼的引着一众军机要臣走了过来,显然是刘如意要进来通报,这帮兴奋过头的大臣却直闯了进来。端华、载垣为首的一批大臣们个个喜气洋洋,肃顺更是满脸的笑容,一进门便高声向咸丰道喜。

    “出了什么事?”咸丰还是有些恼怒,不过毕竟来人都是自己的心腹,便没有苛责。而且这些人这么高兴,定然是出了什么大事。当然了,如果这帮人要说的就是曾国藩入援的事,咸丰可就不客气了。

    “万岁爷,刚刚接到六爷从京里发来的急报,固安协领衔参领果兴阿带兵入卫京师,生擒英军主帅格兰特,阵斩法军主帅蒙托邦,英法向我大清求和了。六爷的奏报称,如今条约已经签订,战事完结,祸患除了!”没等端华和载垣开口,肃顺就嚷嚷着把果兴阿的战功给喊开了,当然有些地方换成了咸丰爱听的词。

    “什么!”咸丰扑棱一下子就从软塌上蹦了起来。

    “万岁爷,和议成了,英法退兵已经开始从京师退兵了!”这次才轮到端华等人开口。

    “真的,你们不要骗朕,不是说圆明园都给洋鬼子烧了吗?”咸丰真的有些不敢相信。

    “万岁爷,圆明园没毁。洋鬼子刚到圆明园,果兴阿就赶到了,一口气斩杀了两千多洋鬼子,保住了园子。后来有乱民冲进园子趁乱劫掠,果兴阿才烧了部分太监的居所,隔绝乱民。京里的胜保不明情由,才误以为洋鬼子焚毁了圆明园。”肃顺赶紧给果兴阿表功。

    以往肃顺维护果兴阿,都是看着果兴阿便宜老爸惠扬的面子,是出于对故友的情谊。这次大肆吹捧果兴阿可就不一样了,完全是利益使然。果兴阿所部现在可谓大清第一强军,将来果兴阿必然是能左右朝局的人物,肃顺必须把果兴阿笼络到自己的麾下。果兴阿能走到今天,多亏了肃顺的护持,将来果兴阿知道了必然得报答肃顺。肃顺对于果兴阿有恩,又与惠扬是贫贱之交,将来果兴阿肯定是他的人,既然是自己将来的头马,肃顺当然要玩命的捧。

    “好,好,太好了!”咸丰一肚子的酒也不觉得难受了,整个人瞬间就精神了起来,虽然依旧虚弱,但是精气神大不一样。

    咸丰端端正正的坐在了软塌上之后,端华等人先是忙了一阵颂圣,才一点点仔细的说了奕欣的奏报。不过随着条约的内容一点点的说清楚,咸丰原本的兴奋变得暗淡,最后连脸色都沉了下来。

    “老六无能,丧权辱国!不是果兴阿已经砥定胜局了吗?为什么不彻底的驱逐洋鬼子,尽废以往的辱国之约,还是要开口岸,还是要赔款,最可恨的就是洋鬼子的公使还要驻京。这与他老丈人桂良在天津谈的有什么分别?”咸丰刚刚听说大胜,都准备把中国境内的洋鬼子都赶走了,不想合约的内容却是这样。

    “万岁爷,果兴阿此次虽然把洋鬼子的主力给击败了,但是洋鬼子在印度等地还有大量兵马,如不和议只怕战事迁延总无了局。六爷的奏书里有详细的解释,请万岁爷御览!”端华解释了两句,看咸丰还是愤愤不平,怕自己说不明白,只能把奕欣的奏折给咸丰自己看。

    “不是咱们打赢了吗?为什么是还要赔款!”看了奕欣的奏折,咸丰也知道奕欣说的有道理,自己刚刚过于兴奋,想的有些不切实际了。但是既然战胜了,还要割地赔款,咸丰的面子有些下不来。

    “赔款和租借九龙司的事,六爷在关于俄国情事的折子里说了,给英法这些东西就是为了拉拢他们,帮着咱们对抗俄国。”载垣分担了一下端华的压力。

    “俄国?我大清与英法开战,与他俄国有什么相干?”咸丰有点糊涂了。

    “回万岁爷,说起这俄国真是可恶,六爷和果兴阿与英法议和的时候才得知,原来英法与我大清开战,八成都是俄国从背后挑唆的。俄国自己却装成好人两面卖好,实际上不过是想挑起我们与英法的战事,他们好趁火打劫。和议未成之前,俄国公使伊格那季耶夫便登门威胁六爷,要求我大清承认《爱辉条约》及其新加的各项苛刻条款,否则不但不再继续调停,还要对我大清宣战。幸亏果兴阿深明外洋事务,发现了其中破绽,与六爷商议之后向英法赔款租地,把英法拉到了咱们大清这边来。后来在顺天府与俄国人谈判的时候,英法全力支持我大清,俄国人只能铩羽而归,虽然咱们赔了几百万银子,但却守住了北疆五千里沃土。”肃顺提和议的时候必须带上果兴阿,而且还得凸显他的作用。

    “唉!内忧外患也是不容易了,若是没有江南长毛作乱,我大清何至于如此窝囊!”咸丰拎了洪秀全出来给自己当了台阶,认下了北京和谈的结果。

    众人又是对着咸丰一阵歌功颂德,咸丰也让承德庆贺起了和谈成功,不过众臣跪安的时候,他留下了懿贵妃、肃顺、端华、载垣和杜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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