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中多山,就连最繁华的城市东蜀旧都川州,都是依山而建,从山脚到山顶迤逦排开,错落有致,远远望去仿佛空中仙殿,但走近了去,才知道难处,这里坡陡崖峭,人行尚可,轿子,马车就十分困难。

    因为运输困难,再加上连年战乱,所以蜀中大多地方还多是以物易物,当然川州不可能也是这样,早在秦军灭蜀之后,当地就有一个叫高洪涛的年轻人,察觉到了商机,在兵荒马乱中低价卖了一家货栈,更为可贵的是这家货栈原本是有两个马帮作为货物收集和扩散的,只是因为官军认为无论货栈还是马帮都有给叛军,土匪,深山蛮夷夹带铁器、粮食的嫌疑,封禁时间太长,实在没办法经营下去了。

    高洪涛接手以后,先是与官军这方面不知道达成什么协议,开出蜀中通行无阻的手令,又借着马帮在周围地界的良好信誉,在川州这座大城经过战

    火洗礼之后,物资匮乏之际,没几年就打下一片江山,在马帮一篓篓一车车的往军营,经略使衙门的进出之下,就连去年最紧张的山匪攻城的时候,川州都能抽出三百军丁,给商行做临时护卫。可见高洪涛的手段。

    货栈刚开始并未更名,到了生意有所起色之后,高洪涛又盘下川州最大的酒楼“鸿福楼”,所以货栈的名字也改为“鸿福客栈”。

    如今的“鸿福客栈”已经是蜀中最大的货运物流龙头,在蜀中各地有十七八家分站,有大大小小几十个马帮靠着这个庞然大物吃饭,尤其是在川州,无论“鸿福客栈”盘下哪里的地界儿,一准儿没几个月连带着周围的生意也能火爆起来,川州的几家大的酒楼,青楼为了提前知道“鸿福客栈”的扩张打算,甚至开出了只要有准确的消息,消费终身减半的旗号。

    可见“鸿福客栈”,在川州,乃至蜀中的炙手可热。

    高洪涛约有三十多岁,如今的他已经不需要经常抛头露面,生意大多是交给大掌柜李国宏和二掌柜元晓菲来处理。

    大掌柜出身蜀中名门,主要负责军政两界的打点,而二掌柜元晓菲据说出身江湖,马帮和货运南北大多是她在处理,别看她只是一介女流,“鸿福货栈”几千人,每年几百万两的出入,硬是挑不出毛病,更别说,据说元晓菲不但心计过人,而且身手过人,就连成天介刀头舔血的马帮汉子,说起来都是翘大拇指的。

    “鸿福客栈”有高,元二人之后,更是如虎添翼。

    这天早上,“鸿福客栈”刚开门不久,进来一个身穿藏青色长衫,身材修长,剑眉凤目的年轻人。右手提着一个大包袱,左手里捏着几个蜀中有名的竹编小玩意儿。进门之后把包袱往桌上一搁,大大咧咧的撩起长衫下摆,翘了个二郎腿,轻松惬意,如果不说话还以为是本地纨绔出来闲逛。

    货栈站柜的掌柜赶忙走了过来:“这位爷,您可是有什么生意照顾小号?”

    年轻男子见掌柜发问,眼睛微微一眯,笑道:“一桩小生意,一桩大生意,掌柜的想先听哪个?”

    今天的站柜掌柜姓张,年纪已经五十有二,无论是看人还是看物那也算的上是眼睛里有几把刷子的,可他楞没瞧出来这位的深浅。

    沉吟了一下说道:“那就请爷先说说这小买卖!”

    “当啷”掌柜话音未落,一块黑铁牌子就被年轻人扔在桌子上。

    张掌柜闪目一瞧,面色大变,飞快的一伸手,“啪”的一声,枯瘦的手掌将牌子完全覆盖,这才扭头向四下里望了望,幸好天儿早,货栈周围没什么外人。这才双目凌厉的盯着神情自若的年轻人的脸:“这位爷,这等大事,老朽可做不了主,还的烦请您到后院,二掌柜亲自接待。不知您意下如何?”

    年轻男人笑道:“鸿福客栈果然气派,高洪涛牛皮大发了吧!些许小事二掌柜就出面了?”正话反说。

    张掌柜闻听此言,眉毛,胡子一阵乱抖,如今的川州除了经略使丁若亭,哪个不得客气的叫一声:“高掌柜”,即便是凭手底下这块牌子,也断然不会有直呼其名的资格,这位年轻人要不是活腻味了,就是来头大的可怕。

    “这位爷,其中缘由能不能请您到后院再做计较,眼下这地方,不太好说话!”

    年轻男子站起身来眉毛一挑:“好,那劳烦掌柜帮我先把大事儿办了!”

    张掌柜满头大汗顺着脖子刷刷的流了下来,这小事都不敢听,大事?这不要我老头子的老命么!

    年轻男子见老掌柜的模样,戏谑一笑:“帮我把包裹和桌子上的几个小玩意一起寄往京师书院。都是些蜀中的稀罕玩意儿,开包检查倒不要紧,千万不可损毁,我家小环要是发了火,烧了‘鸿福客栈’也赔不起。”

    张掌柜心里边这个气啊!这孩子是不是有病,牵扯到黑衣卫,他倒说是小事,给老婆捎东西倒成了大事。

    年轻男子见他眼神猥琐,嘴角抽搐了半天,最后却懒得解释:“前面带路!”

    张掌柜叫来伙计认真叮嘱了一下,就要领着年轻人往后院走,谁知这货在海里摸了半天掏出两锭银子拍在桌子上,说是运费。

    掌柜的哭笑不得,连说不用,这等小事有那块黑铁牌子的面子就没什么打紧了,可年轻男子却很执倔,张掌柜实在没办法也只能由他。

    到了后院的一间隐秘的厢房,张掌柜告罪,去请二掌柜过来,年轻男子随意的挥挥手,让他自取便可。

    不一会儿,一阵清晰但绝不会让人有一丝厌恶的叩门声响起,年轻男子说:“进来吧!你们自己家还敲什么门?”

    一个身穿紫色长裙的女子缓步走了进来,看举手投足之间感觉年纪有二十七八了,可瞧着面容像是二十五六岁,眉目之间八分成熟二分妩媚,身段儿丰韵,该细的地方足够细,该挺的地方足够挺,若说还有一丝缺憾,就是双肩略略有些宽平,在年轻男子眼里却瞧出这女子必是习武之人。

    女子在年轻男子面前站住微微俯身施礼:““黑衣卫乙子房元晓菲见过大人。大人应是很了解我们的根底,所以之前没直接出来拜见大人,还请大人恕罪。已经派人去请高大人了,请您稍等片刻。”

    年轻男子眯着眼睛饶有兴趣的上上下下毫无忌惮的打量着元晓菲,元晓菲自然也感觉到了年轻男子不太守礼的视线,心中恼怒,但听了张掌柜的叙述,倒也还能耐得住性子忍着。

    年轻男子当然就是李惊澜了,而“鸿福客栈”则事黑衣卫在蜀中的暗线,要不当初丁若亭平蜀怎么会那么容易,虽然说显锋营悍勇,但没有足够的信息传递,路线指引,平蜀至少也要一年多,但有了“鸿福客栈”几十个马帮的耳目,整个蜀中就像被脱掉内裤一样,赤裸裸的暴露在丁若亭的眼睛里一览无余,指哪儿打哪儿,焉有不胜之理。

    而李惊澜此行要办的一件大事,必须需要这条暗线的全力支持,但李云道的指示是,蜀中黑衣卫的线时他布下的,至于高洪涛也好,丁若亭也好如今都已经是一方大佬,要真正的死心塌地的为李惊澜效劳,还得他自己去做。于是这就成了两件事。

    说白了,李云道并不担心高洪涛或者丁若亭会在其中消极对待或者从中作梗,只要他李云道活着一天,这两个人铁定不会出什么幺蛾子,可李惊澜这次入蜀,是不是一锤子买卖,还得看他自己肚子里有什么,能拿出什么来,换取什么?

    这又是一道考较。

    作为老子交给儿子初出江湖的第一笔财富。

    李惊澜今来取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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