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瑟瑟,湖水荡漾,凉亭风雅,落叶轻扬!

    早前打碎的茶壶残角溢出了蜿蜒水流,如同小蛇在石桌上游动,慢慢来到石桌边缘,化作碧绿的水珠,徐徐滴落。赵不凡端坐石椅之上,目视着那些滴落的水珠,沉默不语,

    蔡京看出他内心的犹豫,沙哑着出声:“这里就你我二人,既然话已经说开,那老夫也说句心里话,若你让老夫像年轻时那样,我自认做不到,老夫纵横大半生,早已看透人世浮沉,近年来身体也一年不如一年,已经没几年好活,只想着安度余生,而你的志向也不是短时间可以完成,等你开始去做,老夫恐怕早就老死,所以你我二人并没有冲突。

    你现在杀不了我,更诛不了我的心,而你也不是我余生的敌人,我这些年虽然索要了你一些利益,但也帮助你不少,算是两清,不如从此定下盟约,你我各取所需,你帮我除掉逆子蔡攸和郑居中等人,我帮你除掉童贯!你做你兴国安邦的大梦,我享受我的荣华富贵,安享晚年,如何?”

    “成交!”赵不凡做出了自己的决定。“但我现在就有个要求,大名府卢俊义是……”

    话还没说完,蔡京直接摆手:“这事我早已知晓,一直等着你来求我,只是没想到最后会是这样的结果,但这样对你我都是最好,你随时可以把卢俊义从梁世杰那里领走,小事一桩,他的家产我也不要你分毫,但你也要展示些诚意,至少朱家和你都必须明确在朝堂上支持我,帮我限制逆子蔡攸和郑居中等人!总之你们那一伙人帮我越大,我自然帮你越多,公平交易!”

    赵不凡笑了,深深地看着老谋深算的蔡京!

    可正如蔡京所说,这本就是合则两利的事,他没有反对的理由!

    …………

    从蔡府出来,赵不凡漫步往家里走去,心里始终萦绕着蔡京后来说的话。

    “童贯之所以屹立不倒,是因为童贯不但能把军中势力控制地规规矩矩,还能打胜仗,又能在朝堂制衡别的权臣,使得圣上省心,再加上他本是太监,没有后人,贪图的不过就是地位和富贵,所以圣上容忍他,这也是极难扳倒他的原因。

    如果你真的要杀童贯,只有三条路,一条路是让他连续打败仗,只要圣上觉得他无法再保证大宋安稳,他就必然被弃用,那时我们再竭力配合,自然能迅速剪除童贯的党羽和军权,最终诛杀他。另一条路则是抓到他动摇江山社稷的证据,让圣上觉得他对稳固江山不利,那么也是同样道理。至于最后一条,那就是取代他,我个人也建议你走这条路!

    总之归根究底就是两句话,如果想要扳倒童贯,必须首先清除他的军权和党羽,这是重中之重,而童贯最聪明的就在于他牢牢把西军的核心精锐控制在手里,同时也暗中掌控着京师附近的部分军队,从而让人无从下手。此外,朝中局势错综复杂,各方势力彼此倾轧,争斗时务必要把握好尺度,不能让大宋真的分裂!

    若是尺度没把控好,圣上和群臣发现你的作为过激,甚至动摇了江山社稷,那么别说扳倒童贯,你自己反而会先一步成为众矢之的,最后可能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你我既已结盟,那就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我不希望你自取灭亡,你做事也三思而后行,别拖累我!若有拿捏不定的时候,多问你岳父朱伯材,也可以先与我商议之后再论!

    还有,如果你没有绝对的把握,那就不要四处树敌,一个个来,你最恨童贯,那就先盯准童贯,绝对不能再惹其它人,尤其不能惹梁师成和杨戬等宫廷内的宦官,若是让那些宦官怀疑你是针对整个宦官群体,那你离死就很近了!”

    …………

    脑中想着蔡京这些话,赵不凡默默盘算,渐渐也有了些脉络,不知不觉就回到了赵府。

    等候许久的燕青得知消息,立刻就寻到书房来。

    “不凡,怎么样?你这趟出去可找到营救员外的办法?”

    “不用担心!二师傅不会有事,我马上休书一封,等你歇息几日便带回大名府交给梁世杰,他……”说着,赵不凡猛然一顿,心思百转。

    不对,不能让梁世杰把家产还给二师傅,如果那样,二师傅仍旧会守着他那点家业,实在可惜了他那身本事,不如趁着他此番遭了难,我先把他的百万家财借用,使他到梁山军去,大不了我把厢都指挥使这个职务也让给他,直接让他主掌梁山军,今后再慢慢设法把钱还给他。

    如此一来,二师傅等同于代我总掌梁山军,我再以史文恭为副手去辅助他,让史文恭分掌近卫营、金枪骑营、银甲弓骑等中军,另以林冲大哥分掌骑兵,智深哥哥分掌步兵。那么这支军队高层不但全是我亲信,同时也让他们几人互相牵制,避免各自的缺点被放大,达成优势互补的目的,那时哪怕我不再直接统帅他们,这支军队也是听我使唤,别人很难插手。

    心里有了定计,赵不凡话音一转:“小乙哥,那梁世杰看到这封信后,自然就会让你把人领走,不过二师傅的家产没能保住,所以你先带着他去北疆淤口关,然后去找史进,让他带着你们先在军中安顿下来,等我也回来之后,我会设法让二师傅做厢都指挥使,你也做个步兵的军都指挥使,你觉得可好?”

    燕青微微愕然,但转瞬间就满脸笑容,激动地道:“不凡,你竟然直接让我做军都指挥使?”

    赵不凡笑着点点头:“这有什么大不了,非常时期做非常之事,我认为你可以,那你就大胆做,你与江湖人厮混惯了,喜欢把本事暗藏几分,但我怎么会不知道?以你的武功担任军都指挥使绰绰有余,而且你那把飞燕弩玩得出神入化,百发百中,不去好好调教军中的弩手,实在可惜,最重要的是你这里……”

    赵不凡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笑着接道:“以你的脑子,只要熟悉了军阵,你上战场可不是寻常人可比,说点不该说的话,即便二师傅武功超凡,但如果一同去战场上厮杀,他阵亡的几率也远比你大,你不太喜欢逞强,喜欢藏拙,喜欢靠这里,不是吗?”

    “这么多年来,还是你最了解我!”燕青俊秀的脸上露出笑容。“好吧!那我就尽力而为,不过我可不比主人,他闲暇的时候喜欢看兵法战策,当个将军自是没什么问题,但我可不太懂兵法战阵,你今后要教我!”

    赵不凡当场高兴地大笑不止。

    “小乙哥,我可真不怕你好学,就怕你不肯学!”

    燕青也是青年心性,看着一起成长的赵不凡如今都功成名就,他哪里会一点都不羡慕,早前赵不凡多次相邀,他也极为心动,但最终都因为担心卢俊义而选择了拒绝,卢俊义对他有恩,所以他要报恩,而如今这样的局面对他来说是种解脱。

    “那我不跟你多说了,我现在就先一步回北方!”

    看到燕青此刻激动的模样,赵不凡也是为他感到高兴,但想到自己暗中的安排,还是笑着劝说道:“你急什么,二师傅那边的事已经有快马去了,梁世杰不会为难他,只会好吃好住地供着,你连日奔波也很疲惫,休息些时日再走!”

    燕青想了想,点头道:“也好,那就都听你安排!”

    …………

    随着仆从把燕青带去安顿,赵不凡随后便去找了朱伯材,一则是告知与蔡京结盟的事,二则请他派心腹赶去大名府接管卢家财产,争取尽快把所有固定财产都卖掉,然后以朱伯材的名义送往聚贤庄。

    如今聚贤庄、东仙港、天魔殿三处都需要大量钱财来发展,卢俊义是一方巨富,家财少说也是百万贯以上,具体还难以计数,这笔钱若是分下去,完全可以迎来新一轮的快速发展,而赵不凡也没打算让卢俊义吃亏,打算把这笔巨额财产的数量记下,今后再换个方式连本带利地还给卢俊义。

    此后没过多久,大名府那边就传来回音,表示梁中书在得到蔡京授意之后,完全按赵不凡的意愿做了,但出人意料的是,梁中书为了让一切变得合理,也是玩出很精彩的一出戏来。

    他先是揭露卢俊义造反一事有诸多疑点,公开怀疑是李固与梁山匪寇合谋陷害,有意威吓李固和卢俊义的夫人,两人都被吓坏了,当晚就携带少数金银逃走。

    梁中书本就是有意逼他们离开,自然没有阻拦,等朱伯材的心腹趁机把卢家财产变卖,启程送往北疆之后,他才突然张榜捉拿李固,只说李固陷害卢俊义在前,变卖卢家财产私逃在后,罪无可恕,传令缉捕。

    远在开封的赵不凡得知这些后,着实有些佩服这些奸臣的手段,真是随便怎么玩都可以,梁中书这番做法不但把人情给足了,还把他自己的屁股也擦得干干净净。

    不过不管怎样,最终目的是达成了,赵不凡心里虽然对卢俊义有些歉疚,但他觉得让卢俊义去统帅梁山军确实是上上之选,而且那些财产也早晚会还给卢俊义,所以还是没什么好后悔的,随之就让燕青北上,嘱咐他务必把卢俊义接到北疆。

    至此,赵不凡终于摆脱琐事,安心以九阴真经疗伤,闲暇的时候便读读兵书,看看诗词,不知不觉就已经是秋去冬来,到了临近年关的时候。此时他的日常行动已经无碍,身体也很康健,唯独还不能随意动用内力打斗,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只要继续习练九阴真经,早晚是会好的。

    冬月初七,时迁突然来报说,梁山匪寇攻破了富有的曾头市,缴获大量钱粮物资,价值至少超过百万贯,原来的山寨之主晁盖也莫名其妙地死了,由二寨主宋江正式接掌了梁山。

    这个消息可是让赵不凡有些坐不住了。

    他心里非常清楚,梁山上那群人近年来四处攻略州郡,积累的钱粮难以计数,随着他们击破曾头市,眼下肯定是肥的流油,现在不去收割,等将来别人跑去招安或者攻破,那绝对是天大的损失。何况宋江不比晁盖,这人野心勃勃,他既然已经完全执掌大权,那就必定大肆招兵买马,用不了多久肯定就要把梁山积累的财富消耗一空。

    早前不去征讨是害怕童贯暗中使绊子,眼下赵不凡已与蔡京结盟,更有还未公开的皇子身份,再加上朱伯材和一大帮子低调的大臣在暗中帮助,再不动手收割,那梁山这只煮熟的鸭子恐怕也要飞掉,所以他也是有心返回北疆。

    可惜,朱琏的母亲执意挽留,让他和朱琏务必等过了年关再走。

    赵不凡想着这寒冬腊月也不可能出兵征讨,因而便应允下来,只是派人先一步去北疆传令,让军中将领囤积粮食,储备兵甲,修整军帐器械,为开年后征讨梁山提前做好准备。

    …………

    腊月三十,除夕之夜,东京城洋溢着浓浓的喜气,家家户户门前无不是张灯结彩,各种千奇百怪的对联、剪纸、灯笼看得人眼花缭乱,更有烟花爆竹轰隆作响,小孩子疯闹嬉戏,端是热闹非凡,比起偏远贫穷的北疆,完全就像是两个不同的国度。

    朱府里也同样是大操大办,不仅把仆从丫鬟的家人都接来一起过年,连赵不凡府上的人也全都汇聚一堂,在前院摆了好几十桌。朱伯材喝得高兴了,大把大把地扔赏钱,任由大家哄抢。

    朱琏的大哥朱孝孙则拉着赵不凡喝个不停,卯着劲地要把他灌醉。

    朱孝孙担任着京城巡检司的都巡检一职,下辖四门巡检,每门两千五百人,合计一万人,专职负责京城的日常安全守备,偶尔也协助开封府衙那边缉捕盗贼,所以他大多数时候都很忙碌,大半年来从没能与赵不凡坐下来好好说上几句。如今到了过年的时候,按照朝廷规定,所有官吏都有七天休假,他自然要拉着赵不凡不醉不归。

    喝到后来,赵不凡实在有些受不了,找个借口说是去茅厕,偷偷溜走,想着去醒醒酒气。

    因为大部分仆从丫鬟此刻都在前院吃饭,只有少数护卫轮值,所以朱府的其它地方都非常安静,他独自去杂院打了盘水来洗脸,让脑袋稍微清醒了些,这才迎着冷风漫步游走,不知不觉就跨过一道拱门来到朱府的别院。

    突然,他眼角的余光瞥到一道黑影。

    他诧异地望过去,借着远处灯笼的光芒细细一看,当即认出是朱府的副都管钱富。

    咦?这钱都管刚才不是还在前院敬酒?怎么也跑这里来了?看他东张西望的样子,怎么鬼鬼祟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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