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我当然相信。

    别说是公孙刿,就是任何一个有权有势的男人搂着我说这话,我统统都信。

    关乎生存的时候,人是没有选择的余地的。

    区别就在于,别的男人或聪明,或蛮横,可他们都没公孙刿长得好看。

    没办法,这就是个看脸的社会啊............

    我对我的容貌还是实打实的很有自信,放眼宫中,只有嫦云才是我真正认可可以同我一较高下的美人。在此之前,我也不否认我对这个男人已经生出了些许好感。只可惜一山不容二虎,靖宫里之所以没一个是我的对手,很大程度是我在东宫那阵子就开始同傅忌黏在一块,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日后的荣华富贵打好基础,可如今侯府里已经有了个舒窈,这个女人比我早来了几年,还在公孙刿身边挣下了个孩子和地位,就算这个男人再喜欢我,可一出了什么事,他第一个想的,也不可能是我,肯定是另外那个女人吧.............

    侧妃什么的,果然我还是想想就好,真放在心上了,那才是真的傻。

    别说是庶夫人,就是半个庶夫人也不行,争宠争权的把戏我见了太多太多,斗志还在,只是对应的人不在了,这让我感到无比的厌倦,舒窈的孩子长的那么大,她肚子里还怀了一个,这地位大约是侯府第一人没跑了。

    真心也好,无意也好,我实在是不想再跟旁的女人抢同一个男人,总觉得当初在傅忌身上,我已经耗费了所有的心力,那些感情那样炽热,在我胸腔里足足燃烧了三年,直到把我烧的一无所有,再也无法以当时的心情去爱另一个人。

    一句话,爱过,也没什么可后悔的。

    虽然爱了,不过我瞧着,似乎我最后也没落得什么好结果。

    毕竟时过境迁,我已经不是那个会从树上摔下来的将军府大小姐,也再没有像傅忌那样与我般配的人出现,仅仅是与我站在一处,便恍若谪仙,轻而易举,便能赢得所有人的目光;

    此刻我失了靠山又失臂膀,眼下的依靠除了嫦云,便只有身后的这个男人,自然他说什么我便信什么。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不想整日都笑嘻嘻的,装作什么都不放在心上,可背地里却一宿宿地睡不着觉,连个抱着取暖的人都没有。

    我很怕冷,更讨厌一个人。

    公孙刿见我摩挲着那件衣裳久久回不过神来,又迟迟不作答,便不满意地收紧了两臂,在我耳边吐气,道:“怎么,本侯费劲心血才叫人按着原来的样式重新做出一件,想来是贵妃娘娘久不制新衣,傻了?”

    ..............这人老是这样,在广寒宫的时候就爱揶揄我,看我明明已经跌入了尘埃里,偏要伸出手来,也不说是不是要拉我上去。

    不论是在私下,还是在床上,公孙刿从来都不厌其烦地喊我贵妃,似乎是在宣誓主权,又似乎只是觉得有趣;

    不过话说回来,这人到底是有多惦记着抢别人的老婆啊..............

    “方才是我走神,才不是看傻了眼”我不甘示弱,一回身便抱住了他:“我是看这衣裳做的太好,跟我穿的那件,简直一模一样。”我边说,边把脑袋使劲埋进他宽敞的怀里,只听得语气清婉,便是公孙刿看不见我的脸,也还是依旧笑着,看着像是被感动了,只是那笑不对味,看久了便觉出些凄惶,仿佛是在笑我自己一样。

    虽然初时见色起意,可厮磨的那一刻,至少我还动过心;

    就算这个男人对我是别有目的的好,我也愿意为了他稍许沉沦;

    哪怕只有一会会儿。

    这件宫装让我想起了在靖宫的回忆,好的坏的都有,跟我那件狐裘一样,再是洗刷的洁白如新,最后终归是要收进衣箱里堆着,最好一辈子都不要再拿出来,看一眼都是折磨。

    公孙刿没料到我不闹腾了,改成了温情攻势,冷不丁被我脑袋撞了个满怀,倒是一瞬间便把刚才的旖旎氛给冲淡了,不由得好笑道:“本想着哪日咱们在广寒宫私会的时候给你带过来,没想到今日你倒是自个出了宫,好在天还不晚,我唤人备了酒席,你且换身衣裳,咱们吃会儿酒。”

    我在他怀里没出声,只是点点头,说不感动是骗人的,可也仅限于感动而已。垂着脸,看不清面目,我只是很乖巧地伏在公孙刿的胸口,轻声道:“我自然是信你的,我知道谁对我好,谁对我不好,我又不傻............”

    要是真傻,早就被吃干抹净丢到角落生疮了。

    这种时候,说任何话都有可能煞风景,还不如主动点儿,先把人哄好了才是要紧。

    可我一张口说好听的吧,公孙刿又不高兴了,也不知道是哪个字没说到他心坎上,才说要吃酒的,这会儿那脸登时就沉了下来,又成了一团乌云,黑沉黑沉的。

    “哦?”他似笑非笑地:“贵妃娘娘如今是学会温柔谦逊的美德了?”说着说着,脸上的笑模样就渐渐地消失不见,道:“难得投怀送抱一回,还真是叫本侯受宠若惊阿............”

    我撇撇嘴,一看这人不配合,也不经哄,便从善如流地从他怀里退了几步,保持安全距离。

    阴阳怪气,难怪公孙嘉奥怎么都不放心,好好地还要弄一个参将过去,活该!

    不给我挤眉弄眼的机会,公孙刿伸手便捏住了我的下巴,眯着眼睛,想来是想把我脸上盯出个洞,他就满意了。

    我皮薄脸嫩,被捏的生疼,一咬牙便露了原形,气急道:“还不快把你的爪子放开!大白天的发什么疯,还让不让人换衣裳了!”

    没想到公孙刿他吃硬不吃软,一听到我发了火,火气还不小,竟当真松了手,那脸色突变,快的跟翻书一样,不等我反应便往我被捏红的下巴上亲了一口,笑道:“也好,我去外头等你。”

    说完,也不看我是不是气的跳脚,笃悠悠地便走了出去。

    我被侯府的侍女伺候着换了那身葡萄缠枝的杏黄色宫装,又挽好了头发,整个人的状态从头到尾都是浑浑噩噩,不知所云,仍旧处在公孙刿那喜怒无常的脸色里头回不过神来,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镜子里的人已然换了另一副面貌,美则美矣,但怎么看都有些陌生。

    我仔细端详着,突然想到这样的艳妆委实是很久没有出现在我脸上了,额间的花钿,纤长的眉峰,还有泛着桃花色的眼睑,都和千秋宴上的我一模一样。

    乍一下回归本来的面貌,还真是有些不习惯啊...........

    但公孙刿显然很习惯,甚至兴致大好,说在外头等着还真乖乖地站着没想过要离开。

    没有琉璃殿,也没有那日清冷的月光,可人却是一样的,从始至终都没有变过,她还是那个傲视群芳的贵妃,他也还是一介使臣。

    美丽的东西,不论如何都应该将它留下来。这样的念头从一开始就没有变过,公孙刿凭着记忆,曾经在侯府里画了一幅美人图,画的就是她那日立于琉璃殿的高楼之上,回身对着傅忌纵情恣意的模样,记忆中的靖宫从来都是黯淡无光,唯有那身杏黄的衣衫鲜亮无比,似一道可触不可及的风景,旁的一切都比不上她的笑,及不上她的身影。

    说好的新鲜感一过去,他就该适时地收手的。

    可惜一拖就拖到现在,也不知是着了什么魔;

    估计距离他彻底失去兴趣,还尚有很长一段距离。

    骧国的八幅缎贵是贵重,可不论怎么,都做不出原来的味道,非得用靖宫出的绮罗纱和蛟青缎才能织成这一件。在这之前,他不止一次地想过她穿这身衣裳站在他跟前的样子,不是高高在上,也不再是陪着另一个男人接待使臣,而是以一种卑微的姿态,在他面前呈现出自己特有的美好。

    这样的认知让公孙刿不知为何,就有点热血上涌。

    他想,终于等到了啊............

    等到凤凰折翼,只剩她身无所依,多不容易。

    我看公孙刿那眼神不住地往我身上看,久违的有点不好意思,还以为是许久不打扮,加之之前每日都拿眉笔画了粗黑的眉毛,叫他看了不习惯,便加快了步子,迈步上前,摊开手无奈道:“你看,许久不穿,我连走路都生疏了,怎么都走不出当年睥睨后宫的气势来。”

    “无妨”公孙刿给我整了整发上的珍珠簪,笑道:“再让我仔细看看,是不是还缺了点什么。”

    我很顺从地由着他打量,又前后脚跟着他入了乘凉的亭间,侯府的下人早已布好了晚膳,只是我从刚才就一直很奇怪,听说侯府里三天两头的就要开饮宴,布歌舞,除了舒窈这个庶夫人,不可能什么女人都没有。

    其他的三妻四妾都到哪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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