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穹恢阔,不时有鸟儿掠过,留下串串清脆悦耳的鸣叫声,偶有淡淡的白云飘过,慢慢地掠过高山,飞向远方,消失在天的尽头……

    明月如钩,清辉流转,轻轻地滑下翠绿的草坡,洒在山坡下一湾清澈见底的溪流上,随着潺潺河水缓缓流淌,宛如银色绸缎。

    夜风徐徐,吹动碧草,卷起绿色的波涛。

    邀月宫主青丝飞扬,衣袂飘飘,仿佛下一刻将要乘风飞去。

    陈北落神情皎皎,嘴角微翘,淡淡笑意跃然脸上。

    邀月宫主深深凝注着他,朱唇轻启,道:“小道士,武功不错。”

    她能说出这话,就是对陈北落最大的肯定。

    要知道,纵然是名震天下的燕南天,也不被她放在眼里哩。

    陈北落微笑道:“宫主你也不赖。”

    “呵。”

    邀月给气乐了,她纵横天下这么多年来,不知见过多少在武学上登峰造极的绝顶高手,但这些人到了她面前,哪个不是毕恭毕敬,只求她能够高看他们一眼。

    可是眼前这个小小道士,竟仿佛浑然不把她放在眼里,那模样,简直比她还要骄傲几分。

    不过,这小道士的确有他骄傲的资本。

    纯阳无极,武当的最高法门,自是天下无双的武道绝学,绝不下于她的明玉神功。

    这点邀月并不否认。

    然而,越是高明的武学,修炼起来就越困难,这是世间永恒不变的道理。

    就好比她的明玉功。

    邀月自诩她的天赋才情,不弱于古往今来任何一位武学大宗师,然而以她的资质和智慧,也要花费二十余载的时光才堪堪将明玉功修炼到第八层境界,至于九层极峰还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呢。

    武道之难,由此可见。

    世人皆以为只要有神功秘籍在手,便可成为天下有数的绝顶高手,从此走向人生巅峰。

    这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要成为独步武林的绝代高手,两点必不可少,一是天资,二是机缘。

    世界上的任何一门高深武学,都蕴含有常人难以理解的道理,若非天资绝世,根本无从下手。

    而天地本就不全,有的人生来富贵,有的人却苦苦求生,半分公平都谈不上。

    后天努力的确可以改变一点自身的处境,但是等到稍有起色的时候,恐怕早就已经垂垂老矣。

    这便是绝大多数的人命运。

    而古往今来,资质平凡之人占了九成九以上,所以说绝顶高手不是你想当就能当的,得看命。

    否则的话,武当弟子千千万,天下哪还有其他人的立足之地。

    邀月观少年面相,便知他今年不足十岁,如此年纪就取得如斯成就,简直骇人听闻,她心中竟然升起从未有过的争强好胜之心。

    人们常说,知音难寻,然而却不知旗鼓相当的对手更加可贵。

    她自出道以来,天下所谓的高手不过尔尔。

    欲求一对手而不可得,确实寂寞。

    不过现在嘛,邀月终于遇到了足以与自己匹敌的对手,这让她颇为期待,第一次觉得这江湖,这武林,原来也不是这么无趣。

    邀月淡淡道:“小道士,口气倒是挺狂的,希望你等下输了可别哭鼻子。”

    陈北落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道:“看不出来宫主倒是挺有爱心的,不过还请宫主放一百个心,在下最懂得怜花惜玉,保证不会伤到宫主分毫的。”

    邀月微微摇头,哭笑不得。

    凉风习习,落叶飘飘,天地间一片肃杀。

    两人默然不语,凝视对方,一个俊逸潇洒,一个都丽神飞。

    倏地一声,是划破寂静的衣袂破空之声。

    霎时间,只见一青一白两道人影闪电飞掠,相互追逐、纠缠,时分时合。

    雷鸣般的巨响,此起彼伏,密如急雨,轰然滚过浩浩万里夜空,悠悠白云登时溃散,飘然四卷。

    汹涌澎湃的气机席卷八方,剧烈碰撞,地面纷然碎裂凹陷,方圆十丈无一完好之地,冰冷森寒的杀伐之气更是充盈天地,冻结空气。

    若有人贸然靠近,立马会被卷入肆虐的气浪中,四分五裂而亡,就算是一流高手也绝不例外。

    邀月右手纤细修长的五指内合,聚拢成拳,向陈北落挥来,竟不发出一丝声响。

    看似飘忽无力,实际上如山崩地裂一般,爆发力绝强,势不可挡。

    陈北落微微一笑,双手画圆,周身外浮现出一个淡青色的圆圈,晃晃悠悠地迎了上去。

    “嗯?”

    邀月黛眉微蹙,她拳头中排山倒海般的拳劲竟如泥牛入海,全部化入光圈之内。

    “哼!”

    邀月冷喝一声,沉肘回臂,瞬息间又是一记破玉拳击出,只见那淡青色的光圈不住地扭曲变形,仿佛下一秒就要断裂破碎似的。

    陈北落不疾不徐,又是一个光圈划出,与前一个光圈轻轻一触,便合二为一,任邀月宫主的拳劲如何刚猛,也不能再撼动分毫。

    邀月神情淡淡,不为所动,只是将破玉拳从头到尾全都使了一遍。一拳又一拳,连绵不绝,刚猛无铸中蕴藏精妙变化,威力无穷。

    陈北落划出的圈子也越来越多,一个套着一个,把所有拳劲吸收。

    “好一个武当太极拳,果然浑圆无暇。”

    邀月脚步微错,悠然后退一步,清声道:“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挡住得我的碎玉刀?”

    说完眉一凛,眼一凝,竖掌如刀,斜斜虚斩。

    空气中有淡淡玉色光华闪现,形如弯月,乘着清风微凉,一掠而过。

    凌厉无匹的刀气顿时迫眉而来,陈北落心中微微一凛,这碎玉刀果然有些门道。

    不过,他的太极拳可不仅仅只能守而已,攻击力之强悍也不遑多让。

    陈北落云手抖动,轰然推出,太极圈转守为攻,柔劲全然化为刚劲,好似一道滔天巨浪朝邀月铺天盖地而去,势不可挡,沛然莫御!

    其中不但有着陈北落自己的力量,还蕴含邀月破玉拳的无边拳劲。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如此威力无穷的一招竟被所谓的碎玉刀给斩为两半。

    陈北落心念一转,便已明了其中关窍,他的太极云手虽然不可阻挡,但终究力量有所分散,远不如邀月宫主的碎玉刀来得凝练。

    当然,这也和他没有出全力有关。

    轰隆隆!

    雄浑无匹的罡气肆虐,席卷六合,本就破碎不堪的地面又被狠狠地犁了一遍。

    锵!

    陈北落凝聚真力,屈指一弹,将碎玉刀最后一点锋芒化解。

    彼时,邀月身形一闪,已到了陈北落近前,左手向他胸膛轻轻印来。不过陈北落早有准备,亦出一掌,和邀月宫主玉掌轻轻印在一起。

    两人交手了这么久,这还是第一次有了实质性的接触,感觉细腻温热,淡淡的,却又深深地烙印在了陈北落的记忆里。

    啵的一声轻响,悠远荡起。

    邀月娇躯微微一晃,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陈北落移形换影,紧追其上,同时右手并指如剑,点向她肩头的肩井穴。

    邀月不愧是邀月,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依旧神态悠然,从容不迫。

    只见她玉足轻轻点地,飘然而起,掠上一株柳枝稍头,然后飞身直下,一掌拍向陈北落头顶。

    陈北落当机立断,变指为拳,闪电向上印去,劲气破空,打出了音爆。

    两人拳掌相接时,却无丝毫声响传出。

    大音希声,大象无形。

    陈北落双脚下沉,深深陷入土石之中,更有浩瀚无匹的寒气透体而过,震荡地面,方圆十丈内尽数被冰封冻结,淡蓝色的薄霜在月光下熠熠生辉。

    而邀月宫主更不好受,只感觉一重又一重阴阳相济的真力从掌心处涌入,无穷无尽,浑身筋骨都在微微颤动,四维空气极度扭曲,一片光怪陆离。

    这是功力的比拼。

    忽然间,陈北落低喝一声,右臂肌肉微鼓,真力吞吐,将邀月生生震飞。

    “纯阳无极功果然是天下至高无上的神功,邀月领教了,下次我们再一决雌雄。”

    清莹澄澈的语声犹在耳畔,渺渺回荡,邀月宫主却已杳然无踪,鸿飞冥冥。

    陈北落足一抬,出了地坑,洒然离去。

    风中隐隐有道歌声传来:

    “我昔东海上,崂山餐紫霞。

    朱颜谢春辉,白发见生涯。

    所期就金液,飞步登云车。

    愿随夫子天坛上,闲与仙人扫落花。”

    ……

    漫漫原野之上,邀月宫主御风飞掠,速度快得不可思议,起落间相隔数十丈之远。

    须臾,已行了十几里地。

    邀月脸色微变,身影倏地停下,旋即找了一处极为僻静之地,盘膝而坐,闭目凝神。

    随着功行周天,头顶渐有渺渺白烟升腾。

    月色琉璃,倾城而下,透过集簇繁茂的枝叶,落在邀月身上,在她留下一地光影斑驳。

    无移时,邀月睁开眼睛,中有粲然神光流转,凌厉如剑,教人不可逼视。

    然后只见她朱唇微启,吐出一道劲气,这劲气凝练至极,几为实质,久久不散。

    “好厉害的小道士,竟然还无声无息地在我体内留下一缕太极拳劲,太极拳给他练到如此境界,恐怕三丰真人复生也不过如此了。”

    不得不承认,她邀月的确是小瞧了对手。

    不过她也借此窥得了几分太极拳的精华奥妙,武道修为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臭道士,还说什么怜花惜玉,哼!”

    邀月神色微恼,宜喜宜嗔。

    她抬眸看了一眼月色,没有多待,认准方向后,旋即风驰电掣而去。

    彼时,在他们两人交手的地方。

    虚空忽然裂开一线,走出一位身着黑色道袍的中年男子。

    道人感受着周围混乱的气息,微微一笑。

    “果然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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