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珞面上一红,几步便到了宁珩身后:“哥,你看什么这么入神?”

    “这画的是谁?”宁珩回过头来意味深长地问。

    这是从太清别院回来后所作,画的正是那晚景昀在梨林吹箫的场景,宁珞几乎以为自己心底的那个小秘密被宁珩识破了,故作镇定地道:“我随手乱画的而已。”

    宁珩挥手让伺候的婢女都下去了,房间里只剩下了兄妹二人。盯着宁珞的双眸,他沉声问道:“你是不是喜欢元熹?”

    宁珞的脸更红了,羞涩地低下头去,脚尖在地上画着圈,嘟囔着道:“谁说我喜欢他了……才没有呢……”

    “没有那是最好,”宁珩的脸色凝重,“九妹,你喜欢谁都好,就是不能喜欢他。”

    春光明媚,枝头小鸟唱得正欢,墙头的杏花开得正艳。

    只是所有的这一切,都不能扫去宁珞心头的阴霾。

    坐在秋千上,宁珞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宁珩的话又一次在她耳边响起。

    “九妹,元熹他心里有人了,他对那姑娘痴迷得很,别的谁都不放在眼里,你就算再美再好,他都不会喜欢你。”

    “元熹的性子我最清楚,认准了不会轻易放弃,我虽然不知道那姑娘是谁,可我知道他几乎为她茶饭不思,平常他最听他母亲的话,可他母亲替他谈了一门亲事,他二话不说便回绝了,半点余地都没留。”

    “听哥的话,别想着他了,他的确很好,可他不是你的良配,你会伤心难过的,哥不想看到你这样。”

    ……

    刚刚起了点火苗的心被这几句话泼了个透心凉,宁珞做什么都提不起劲来,就连往日最喜爱喝的莲子红豆沙都失去了美味。

    紫晶一溜儿小跑过来了,一脸的兴奋:“姑娘,我们府上来客人了。”

    宁珞意兴阑珊地摆了摆手表示没兴趣。

    “是瑞王殿下吗?九姑娘又不喜欢他。”绿竹撇了撇嘴,以前她最喜欢杨彦了,总觉得杨彦和自家姑娘是天作之合,可自打赏花会时杨彦将赵黛云从碧湖中救起,那满身金光的瑞王殿下就在她眼中失了颜色。

    紫晶摇了摇头,神秘地道:“不是,再猜。”

    “谁来了都和我们姑娘没啥关系。姑娘,不如我们一起做个纸鸢去玩吧?姑娘喜欢什么样的?”

    宁珞意兴阑珊地起了身,没走了几步,紫晶便眼巴巴地跟了上来,嘟囔着道:“今儿这个来的可抢手了,今科的探花郎、抢挑北周将军的定云侯世子景昀……”

    宁珞停住了脚步,景昀……到宁国公府来做什么?

    前厅的正堂中,除了茶盏清脆的碰撞声,安静得近乎诡异。

    主客两张椅子上,宁臻川和景昀侧对而坐,鸦雀无声。

    心里这种惴惴不安的感觉,对于景昀来说几乎就是平生第一次,就算面对圣上他都能坦然自若,却没想到,今日和这位中书令大人面面相对,他有种莫名心虚的感觉。

    可能是因为前段时间宁珩的事情得罪了宁臻川吧。

    “宁大人,以前是我多有得罪,还望宁大人海涵。”他沉吟了片刻,诚恳地开口致歉。

    “不敢当,犬子之事,我还要多谢世子才对,”宁臻川淡淡地道,“我一直记得世子在归云居前的教诲,今后必定不敢对一双儿女厚此薄彼。”

    景昀的手心不由得起了一层薄汗,站起来对着宁臻川一鞠到底,正色道:“宁大人莫要取笑我了,叫我元熹便好,我和远之情同手足,他的父亲便是我的父亲,我便叫上一声伯父可好?以前是我唐突,要打要罚,小侄我甘之若饴。”

    这话说得恳切,宁臻川就算心里有再多不痛快,也没法再端着架子了,只好微笑着道:“元熹严重了,你的一片好意我明白,说什么要打要罚的,是我和珩儿该登门致谢才对。”

    气氛这才轻松了下来,两个人一边喝茶一边聊了两句,宁臻川身为中书令,本就善于言辞,从朝政说到民生,从大陈风情聊到京畿风光,就是不问景昀来意。

    景昀不敢懈怠,使出浑身解数陪着,只是越到后面越是如坐针毡,看看外面没什么动静,终于忍不住小心翼翼地道出来意:“伯父,不知道珞妹在不在?我有要事向她请教。”

    ☆、第25章

    宁臻川怔了一下,心里有些不太高兴,笑话,自家女儿一名闺阁女子,怎么能让男子说见就见?

    他不动声色地婉拒:“珞儿?云熹有何要事我转告便是,只怕她不太方便出来见客。”

    景昀硬着头皮道:“我只是想亲口问问珞儿一件事情,说不上几句话,还请宁伯父转告一声。”

    宁臻川沉吟了片刻,挥手叫来了宁全,朝着他使了一个眼色:“去,看看九姑娘在不在,就说景公子求见。”

    宁全会意,在外面兜了一圈回来道:“禀三爷,九姑娘身上不舒服,此刻躺着歇息呢,见不了。”

    景昀顿时着急了起来:“她什么地方不舒服?是风寒起烧还没有好吗?有没有请大夫?”

    “风寒?”宁臻川纳闷地问,“宁全,昨日九姑娘回来时有什么不对劲吗?”

    “没有啊,”宁全一脸懵懂,“九姑娘昨日精神得很,早上还见她出来荡秋千了呢。”

    早上还精神得很,怎么这一会儿就不舒服歇息下了

    景昀恍然明白了过来,自己这是不受宁臻川的待见了。早知道该去找了宁珩一起过来,再不济等到明日书院开课,去女子堂见一见宁珞就好。只是昨夜那首江南小调在脑中一直挥之不去,和宁珞的笑容交融在一起,几乎夜夜入梦而来的白衣女子忽然便没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宁珞的浅笑低吟,伸手可触。他好不容易才熬过去一晚,再也等不及了。

    “宁伯父,既然如此,你有事先去忙,我在这里等珞儿便好。”景昀也索性破罐子破摔了,当着没瞧见宁臻川的脸色,只是大马金刀地坐在那里,半点告辞的意思都没有。

    宁臻川气得不打一处来,却又不能硬邦邦地送客,只好道:“一寸光阴一寸金,怎么好叫你浪费时间在这里,不如这样吧,你有什么事写在纸上便好,等珞儿身子好了,我让她给你回信。”

    “有些话只怕信里不好说。”景昀表情沉肃地拒绝。

    “那贤侄就在这里等着吧,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宁臻川气定神闲地站了起来,吩咐宁全和宁德,“你们今日就在这里好好伺候世子。”

    景昀在前厅等了一个下午,宁全半个时辰出去找一回宁珞,每次回来都恭谨地答复说“九姑娘还没起呢”,他若是想出去走走,宁德和宁全一左一右,寸步不离。

    这边宁珞早就得了宁臻川的信了,让她就呆在听云轩里不得随意外出,她坐在花荫下一边捧着书,一边听着俩个贴身丫鬟汇报着前厅景昀的动静。

    “他真的坐在前厅等了?”宁珞问道。

    “是啊,依奴婢看,景公子也不是像传言说的那样不易亲近,一个人等了姑娘这么久,怪可怜的。”紫晶最是心软,忍不住就替景昀说好话了。

    绿竹一听瞪了紫晶一眼:“姑娘怎么能轻易去见外人?自然要让他等上一等才知道宁国公府的厉害。”

    宁珞心不在焉地瞟了两眼手上的书,却什么都看不进去,一颗心早就飘到了前厅。

    他来干什么?是问那首曲子的来历吗?

    他一直等着是什么意思?到底是想见她还是那曲子很要紧?

    宁珞咬着唇,一忽儿喜上眉梢,一忽儿眉心轻蹙,一颗心上上下下地翻滚着,一想到景昀眼巴巴地等着见她一面,心里头便热了起来,可一想到宁珩说的那些话,整个人却又掉进了冰窟里。

    算了,可能这辈子也是有缘无分吧。

    她狠了狠心,皱着眉头道:“好了,你们俩就不要再去凑热闹了,随他等到什么时候,说了不见就是不见了。”

    说到这里,她索性把书一丢,自己回房去了。

    绿竹和紫晶对望了一眼,眼中都流露出惋惜之意。

    “这可是名满京师的定云侯世子景昀景公子呢,”紫晶悄悄地道,“你说他是不是喜欢上我家姑娘了?”

    “肯定是,”绿竹断言,“你看瑞王殿下多喜欢我家姑娘啊,动不动就找借口登门拜访。”

    “你说,是瑞王殿下好,还是景公子好?”紫晶压低声音道。

    放在以前,绿竹还会犹豫不决,这会儿她斩钉截铁地回答:“自然是景公子好。”

    要是景昀知道这句评语,说不得还要喜上一喜,只可惜他半分不知,在宁府耗费了半天的功夫,末了华灯初上,宁德客客气气地问他要不要在府上顺道用了晚膳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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