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宁国公府中,宁成氏不干了,在老夫人、宁贺氏甚至宁臻川和宁珞面前大哭大闹了几次,非要他们说个究竟出来,宁萱这样到底该怎么办。

    宁成氏在那里上蹿下跳不去提她,宁珞转身就去了宁萱的落雪轩。

    那日宁珞安全回府后,宁萱见了她便抱头痛哭,情绪濒临崩溃,反反复复地抓着宁珞说,从前是她对不起宁珞,以后一定不会再糊涂了,两姐妹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永远不吵架了。

    宁珞心里也酸涩难忍,宁萱到底还是那个温柔良善的七姐姐,虽然一时被赵黛云诱得误入了歧途,却终于迷途知返,在危急时刻宁愿自己留在歹徒身旁。

    这一次劫难,倒是让两姐妹抛开了以前的心结,算得上是因祸得福。

    只是宁萱这事着实有些棘手,宁萱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杨彦所救,两人肌肤相亲,如今又传出了流言蜚语,这让宁萱今后的亲事蒙上了一层阴影,而宁成氏这样大闹,除了让事情变得更糟糕别无益处。

    宁萱的身份摆在这里,如果入了王府不可能为妃,只能为妾,这一辈子都要在王妃的鼻息下生活。

    而杨彦这样的阴狠之辈,前世连她这个正妃都毫不怜惜,宁萱这样的怎么能得来他真心的疼爱?

    如果日后杨彦和宁府为敌,宁萱要如何自处?会不会被杨彦当做棋子随意利用抛弃?

    宁萱是万万不能进瑞王府的,可宁成氏却被这金钱权势弄花了眼,硬生生地想要让女儿攀上高枝,如今之计,只能让宁萱自己看清这形势,只要她不愿意,宁珞便能劝服老夫人和大伯母,等这一波流言蜚语过去了,只要有着宁国公府撑腰,便能找个稳妥本分的人家,舒舒服服地过上好日子。

    一进落雪轩,便见宁萱坐在院子的葡萄架下抚琴,弹的正是那曲她最喜爱的凤求凰。

    宁珞听过这首曲子数次,只觉得今日的琴声比起从前多了几分缠绵悱恻,仿佛蕴藏着无限的情意。难道宁萱已经心有所属了?那样倒不用操心了,只要宁萱说出来,她说什么都要想法子成全。

    一见宁珞,宁萱立刻止住了琴声,迈着轻盈的步子走了过来:“九妹妹你来了,要不要喝一碗绿豆汤?这几日有些燥热,用些这个是极好的。”

    旁边的婢女很是机灵,立刻取来了软榻,奉上了绿豆汤,姐妹俩便在葡萄架下坐了下来。

    其实,宁萱的五官虽然不似赵黛云那般明艳,却胜在耐看,再加上她的皮肤分外白皙,一白遮三丑,也算得上是一个实打实的美人,如今心结尽解,再也不复往日委屈气闷的模样,整个人越发精神了起来。

    两人聊了两句,宁珞便提及了宁成氏:“二婶娘这几日总提着那日太清山上的事情不放,这样下去可要弄巧成拙了,难不成还真想让你去瑞王府啊。”

    宁萱没有说话,脸颊上渐渐泛起了一层粉色。

    “挑个好点的人家做正妻总比去王府受气强,二婶娘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宁珞小声埋怨道,“你倒是说句话,我便替你去祖母那里顶着。”

    “我……”宁萱欲言又止。

    宁珞愣住了,好一会儿才有些酸涩地问:“七姐姐,你是不是心里还在以为我见不得你好,想拦着你进瑞王府挡你的路?”

    “没有,不是!”宁萱连连摆手,着急地道,“九妹妹,我要是还有这心思让我天打雷劈!”

    宁珞这才放下心来,关切地问:“那你心里到底是什么打算?若是心里有喜欢的人,别不好意思,说出来我替你想法子。”

    宁萱咬了咬唇,迟疑了好一会儿才道:“九妹妹,你是真的不喜欢瑞王殿下吗?”

    宁珞愣了:“是啊,我不喜欢他,怎么了?”

    “为什么不喜欢?”宁萱瞪大了双眸,不解地问,“瑞王殿下温柔可亲、谈吐雅致、俊朗帅气、文武双全,那日从匪徒手中把我救下来时,简直好像天神下凡!”

    宁萱的语中是毫不保留的赞赏,眼中仰慕的光芒连遮都遮不住,一股不妙的感觉顿时从宁珞心头泛起,她一下子抓住了宁萱的手失声叫道:“怎么,难道你喜欢的是……”

    宁萱的脸颊绯红,低下头来绞着手中的帕子,轻声细语中女儿家的羞涩一览无遗:“我……我很喜欢他,这几日都梦见他,九妹妹,若是我能嫁给他,就算是为妾我也心甘情愿。”

    宁珞呆若木鸡,好半天才颤声道:“你……你怎么会喜欢他……七姐姐,这万万不可!”

    “我知道我配不上他,”宁萱抬起头来,目光透过葡萄藤叶落在了某个不知名的地方,带着无尽的怅惘,“也没想着真要嫁给他,只是偶尔做做美梦罢了,你听过便好,别放在心上了。”

    这结果实在是出乎宁珞的意料之外,她真想宁萱好好聊一聊杨彦前世的所作所为,让宁萱看清楚杨彦的真面目,可她明白,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宁萱可能都听不进去了,女儿家的一见钟情足以将任何心上人的不足美化,就好像当年的秋水道长,抛弃了这么多年的修行,不顾宁臻川早有妻室儿女,一心一意嫁入宁府为妾。

    为今之计只有一个“拖”字诀,只要杨彦和宁萱不再有交集,天长日久,宁萱的这份心意总会在时光中慢慢褪色。

    六月底,宁珞的婚事终于尘埃落定,盛和帝下旨,宁国公府宁珞温良淑媛,堪为良配,赐婚于定云侯世子,择期成婚。

    这杨彦算是彻头彻尾地得罪了,宁臻川明白夜长梦多的道理,幸好定云侯府也显得分外着急,三书六礼、三媒六聘一桩桩一件件办得紧凑而有条理,最后定下了十月初六的黄道吉日。

    宁珩可万万没想到,他只不过去京郊大营操练了一两个月,好兄弟就变成了准妹夫,他忧心忡忡地找景昀谈了两次,景昀再三保证对宁珞的情意绝无半点虚假,这才让这未来的大舅子转怒为喜放了他一马。

    成亲前这漫漫长日无处慰藉相思,景昀只好三不五时找借口到宁府去,盼着能偶尔见上宁珞一面,便是偷看两眼也能聊慰相思。

    只是这未来的老丈人油盐不进,任凭他旁敲侧击地渴盼,依然不动声色,只是日日提点他如何和同僚相处,询问他在翰林院的事务,和他商讨政事谈天论地,就连各地的风土人情和陈年旧案都拿来和景昀探讨,不得不承认,这位中书令大人博闻强记、见解独特,景昀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应对,久而久之,翁婿二人倒也惺惺相惜了起来。

    这一晚景昀终于没忍住,趁着月上柳梢,又做了一回偷香窃玉的登徒子。

    站在熟悉的廊檐下,草木繁盛,清风扑面,比起上一次的忐忑不安,景昀的心中多了几分甜蜜。

    轻叩了一下窗棂,他屏息等了片刻,终于,一阵轻盈的脚步声响了起来,一个纤细妙曼的身影在窗纸前停住了。

    “景大哥,你怎么来了……”宁珞低柔地问。

    “珞妹,我想你了,”景昀贪婪地盯着那个身影,素来沉稳厚重的声音居然带了几分委屈,“要这么多日子见不到你。”

    宁珞轻笑了一声,却没有推开窗户。

    “怎么了?”景昀敏感地感受到了宁珞的异样,“是出了什么事了吗?身子有没有不舒服?”

    “没有,”窗户那头的宁珞低低地应道,“你日日都送这个送那个,我的脸又吃得圆了一圈啦。”

    景昀心中稍定,又问:“我今日送来的菱角你尝了吗?是从青汨江那里摘过来的,多汁鲜嫩,生吃蒸熟都很不错。”

    “吃了大半盆,很好吃。”宁珞迟疑了一下,指尖放在窗棂的消子上,却迟迟没有落下。有个疑问,一直在她心里来回翻滚,让她找不到答案。

    景昀喜欢的人,到底是前世的那个她,还是现在的这个宁珞?

    “景大哥,”她柔声道,“这些日子我想了很久,你……是真心喜欢我的吗?是真心诚意地想娶我,而不是为了其他原因吗?”

    景昀愣了一下,神情凝重地道:“是谁在你跟前嚼舌头了?我自然是真心喜欢你,你放心,我定不会做出什么背信弃义、负心薄幸的事情,只要你进了门,你便是我今生最疼爱的妻子。”

    宁珞张了张嘴,终于还是把想说的话咽进了肚子。

    有什么可责怪的呢?她自己又能拍着胸脯担保她此时是真正深爱景昀吗?她所能保证的,也就是她一辈子的忠诚。

    或许,终有一天,她会放下所有的顾忌将自己重生的秘密对自己心爱之人和盘托出,那样她才有资格追问景昀真正爱的是哪一个吧。

    “景大哥我明白了,”她轻吁了一口气,嘴角溢出一丝微笑,“不过,今日你可不能开窗了,我爹说了,成亲前我们不可见面。”

    又是老丈人。

    景昀心里有些失落,却顺从地道:“好,我就在这里看你一会儿,你去睡吧。”

    宁珞伸出手去,纤纤细指印在了窗纸上,那指若葱根,修剪得体的指尖形状优美,景昀的心头一热,把自己宽厚的手掌覆在了上面。

    双掌相对,掌心的温度袭来,从手臂一直暖到了心里。

    “景大哥,我也想你,只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你快去睡吧,梦里要梦见我哦。”

    宁珞的语声中带着笑意,俏皮轻柔地回响在景昀的耳畔,他痴痴地盯着那个身影渐渐消失,又呆了片刻感受着掌心的余温,这才心满意足地回了侯府。

    这一夜白衣女子并未翩然而至,入梦而来的是宁珞的身影,那俏皮低柔的身影一声声地叫着,让人的心尖都颤抖了起来。

    “景大哥,景大哥……”

    翌日一早,景昀精神抖擞地上朝,信心满满地和宁臻川寒暄,就连在翰林院里也难得容颜和煦,惊得邹泽林以为此人换了个芯子。

    等晚霞初上,景昀步出翰林院正要归家,门外有个等候多时的小厮快步迎了上来,恭谨地问道:“敢问可是定云侯世子景昀景公子?”

    景昀牵过身旁侍从递过来的马缰,随口应道:“正是。”

    小厮递上了一封信:“我家主人有封信请景公子亲阅。”

    景昀接过来瞟了一眼,只见上面烫着火漆,显然是封密信,他心中狐疑,这会是谁送来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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