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哥,还是你猛,我几次都想把设计搞拍在刘秃子油光锃亮的秃脑门儿上,但是几次都只是想想,没敢真干。还是雷哥你猛,说干就干。”

    草帽说着话,拿起啤酒瓶跟我干起杯来。我正想应和着草帽的话吹两句牛b,不料却被一旁的富贵儿插言道:

    “拍刘秃子算个鸟啊!雷哥下次直接就拍客户脑门儿了,是不是雷哥。”

    “拍什么脑门儿,拍什么脑门儿?你富贵儿有点素质好不好,人家雷哥是有文化的人,做设计为意境不为钱。下次就直接一叠百元大钞丢客户怀了,让这些不懂设计的土老板儿们有多远滚多远了。”

    “还是你妖精懂雷哥啊,我还是浅薄了!”

    哈哈哈哈!

    “我说,你二人的相声儿讲完了没?讲完了喝酒!”

    不等众人拿起酒瓶,我就已经把大半瓶啤酒一口气灌进肚子里去,然后便扭头高吼了一句:

    “老板儿,再搬一件儿啤酒来!”

    可能是我吼的太猛了,也可能是我刚刚那一大口啤酒灌的太急。那烧烤摊儿的老板还没来得及应腔儿,我便吐喷了出来。没嚼烂的鸡翅、肉串还有茄子之类的玩意儿顺着啤酒也喷射了出来。这些顺着啤酒喷涌而出的半消化物不偏不倚,正好射中坐在我们旁边那桌的客人身上。

    “兄弟,对不住啊!我朋友喝多了。”

    草帽见那桌客人一个个都剃着小光头,穿着紧身的花裤子和花衬衫,看样子是一桌小混混儿,便赶紧上来打圆场。谁料那小混混根本不领情,一把便将草帽推倒再地,嘴里还骂骂咧咧的说道:

    “你们tmd谁啊?敢喷我们大哥,找死!”

    当时的我绝对是喝多了,见草帽被这些小混混推到在地,二话没说便抄起手里的啤酒瓶往那小混混头上砸了过去。然后,就是各种扭打在一起,再然后我便断片儿了。事后,根据草帽回忆,烧烤摊老板见自己的摊子即将要毁于我们的斗殴,便果断报了警,双方斗的最凶的我和对面的“老大”这才被拉开,各自逃走。

    我叫张雷,今年29岁,因为各种说不清楚的原因至今未婚(不,应该说是没谈到女朋友)。大学学了四年工业设计,在大一那年,又跑出去当了两年兵。在这次打架斗殴之前,我还是一家设计事务所的资深工业设计师。由于实在忍受不了设计主管每次吹毛求疵的:

    “你们这叫设计嘛?你们根本不用心体会客户要的是什么?这些没有用心做的设计别说给客户看了,在我看来都只是一堆没用的垃圾。”

    我终于爆发出来,一把抢过设计主管手里设计稿,使劲拍在他油光锃亮的秃脑门儿上,并大骂道:

    “,你这土鳖懂个屁啊!你老婆如果不是董事长妹妹,就你这满脑子猪油的家伙能到老子面前吆五喝六的?”

    刘秃子见我突然发飙,愣是一时间没缓过神儿来。我见那刘秃子愣在原地,连屁都没放一个,便继续彪悍起来:

    “刘秃子,你小子给我听好,爷爷我不干了,你不是就会用压我们一个月工资不给这一招儿嘛?行!爷爷我这个月工资不要了,你留着多买几斤猪油补脑子吧!”

    说话间我已经收拾好自己的物品,往门外走去,那刘秃子却依然站在原地还没有缓过神儿来。就在我走出公司的那一刻,身后的设计部里顿时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那些掌声来至于饱受刘秃子摧残的,我的那些设计师同事们。

    我走出公司没多远,和我在同一家公司任职设计师的草帽也追了出来,笑着对我说道:

    “雷哥,够猛的啊!刘秃子这会儿还没缓过神儿来呢。”

    “谁让这满脑猪油的家伙平时欺人太甚,我这次杀杀他的威风,以后你们的日子要好过一些。”

    “跟我没关系啦!我也不干了。雷哥你是要单干了吧?我跟你一起干。”

    ……

    我直到现在也没有告诉草帽,自己当时只是脑子一热就做了这么一件牛b的事情。如果草帽现在知道我根本就没有什么单干的计划,只怕他会不顾一切的把我从这树上推下去。看着一旁不知情的草帽,正面无表情的嚼着手里的压缩饼干,我现在无比的后悔,后悔自己当初没有把话说清楚,害的草帽莫名其妙的丢了工作不说,还跟我一块儿到这深山老林里来,每日都要经受恐惧与黑暗的煎熬。

    我见太阳又升起了不少,便对众人说道:

    “我说兄弟们,这会儿下面应该亮起来了,咱们是不是要下去了?”

    “雷哥说的是!这块儿地方太诡异了,咱们得快点找到离开的路,不然……”

    草帽没再继续说下去,我们也没人往下问他不然会怎么样,因为大家心里都清楚,不然会发生什么事儿。还是富贵儿和妖精是明白人儿,没有跟我来趟这道浑水,不然这会儿树上应该会多出两张无奈的脸吧。

    ……

    那场架打完之后,草帽问我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我是个死要面子的人,当然不能在朋友面前没有主见,于是便说道:

    “草帽啊!你知道作为一个设计师最重要的是什么嘛?”

    没等草帽发话,我便继续自顾自的继续说道:

    “对于我们来说,最重要的是眼界,眼界广了,我们的量才会大,我们的量大了,设计出来的作品才会有包容性。”

    “你准备出去旅行?去哪儿啊?我也去。”

    “去神农架!”

    可能是前一晚的酒精还没有散干净,我基本上是潜意识说出“神农架”三个字的,根本没有经过什么思考。后来想想,我当时之所以潜意识说出去神农架而不是其他地方,这一点绝非偶然。

    活了快三十年了,如果为我这前三十年的人生定个性的话,除了类似于:鲁莽、自大、认死理、眼高手低、自命清高、死不认错这样的贬义词之外,应该也没有别的什么了吧。也恰恰是这些性格上的弱点,使得一些不会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儿,终究还是发生在了我的身上。

    那是我在部队的最后一年,那年八一,我们来到当地的干休所,与那里的老前辈们联谊。因为一些政策上的原因,在这间干休所养老的前辈们很少,所以与其说是联谊,还不如说是义务来这里打扫卫生。

    这些建于解放初期的建筑确实扎实,单层的高度要比现在的一般商品房要高出许多。置身其中,稍微有点什么动静都能听到回声,简直就像一间间空荡荡的小型仓库一般。按照现在的职业习惯,如果把这里稍微收拾一下,应该可以建成一家独具后现代风格的酒吧或者咖啡厅之类。只是这些房间看上去应该是很久没人打扫了,到处都是蜘蛛网,那已经快要朽掉的写字台上均匀的铺满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行吧!就从这张写字台开始吧。我从卫生间打来清水、找来抹布,从这间20多平方的双人间开始打扫起来。

    人生处处充满了机缘与巧合,其中一些因果关系更是玄乎到让人认为冥冥中有人牵着一根绳子,绳子的另一头就绑在你的双手上,你不得不被这个冥冥中的人牵着走。不仅如此,那绑着你双手的绳头还绑的特别紧,任你如何使劲也挣脱不开它的束缚。

    我是个讨厌麻烦的人,看见那快要朽掉的写字台后,第一反应就是:把这破桌子的台面擦擦干净就行了,能少碰这老古董就尽量少碰,不然这老古董哪里朽坏掉了,我们那暴怒的班长一定会骂我损坏公共财物的。

    我自认为自己已经很小心了,可那破桌子、老古董就是不争气,说朽就朽。这干休所地处市郊,再加上院子里人也少,所以这破桌子垮掉的一瞬间造成的动静大到足以让全院子的人听见。这动静再次证实了一件事,那就是中国人喜欢看热闹,看热闹的人群里不仅有我的战友,还有我那倒霉的班长和干休所里的领导。

    “张雷!你小子又给我捅篓子是不是?你这是公然损坏公共财务!”

    大爷的,跟我猜的一点没差。我没敢回头,只是愣愣的看着从这破桌子里飞落出来的一张张黄纸对答道:

    “对不起,班长。我不是故意的,这桌子本来就已经朽透了。”

    那干休所的老领导是个明白人,见我那暴怒的班长即将发怒,连忙上前圆道:

    “这房间确实是很久没人进来过了,桌子垮掉应该不关这位小同志的事儿。”

    “实在对不住,这是我们的问题,回头我们一定赔一张新桌子过来。”

    ……

    乘着班长向那老领导道歉的功夫,我连忙收拾起其散落在地上发黄的信笺纸。这些已经发黄变脆的信笺纸年代应该比较久远,虽然上面的字迹非常潦草,但仔细看看还是能够辨认里面的内容。我初略看完其中一段文字,发现那是以第一人称叙述的故事,感觉有些像是回忆录。

    被班长劈头盖脸的又骂了一顿后,众人终于三三两两的散去。等所有人终于都散去后,我发现那干休所的老领导仍就站在原地笑眯眯的看着我。

    “怎么?就一张破烂桌子而已,您老人家不是真想讹我一笔吧?我就是个大头兵,手里就那么点儿津贴,你能讹我多少啊?”我心里这样想着,可嘴巴却不敢这么说。

    那老领导缓缓朝我走来,双眼依旧没有离开我的脸。直到他走到我的面前,我才看清楚他那满脸的笑容。那是一种久违的笑容,就像一名老者突然找到自己失踪多年的哥哥一样。

    “小伙子,刚刚听你们班长说,你叫张雷?”

    “是的,首长。弓长张,雷电的雷。”

    “诶。别叫我首长,都退休多少年了。叫我老林就行。”

    “是,老林首长。”

    “哈哈哈!好吧,随你怎么叫吧。”话语间,老林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我的脸,我正准备问他老人家为什么盯着我的眼睛看时,这老人家竟主动开始解答我的疑问:“你是想问我为什么老盯着你看吧!”

    我愣了一下,老林见我不说话,便自言自语的说道:

    “像,简直太像了。”

    老林一边说,一边走到那堆烂掉的破桌子旁,开始小心翼翼的整理从那破桌子里飞散出来的信笺纸。我见状连忙上前,帮忙收拾了起来。

    “小张雷。”

    我说老林同志啊!咱俩很熟嘛?您至于第一次见面就叫我小张雷嘛?

    “你知道嘛?这间屋子原先的主人也叫张雷。”

    这有什么可稀奇的,全国不知道有多少叫张雷的,同名同姓再正常不过了。

    “你知道嘛?你们不仅同名,就连长相都有几份相似,那老张雷可是个战斗英雄啊。”

    老林啊!你可说了一句我喜欢听的话。

    “这是他弥留之前写的回忆录,如果你不排斥的话,我可以代表老张雷,将这回忆录送给你。”

    “这恐怕不太好吧,老林首长。革命老前辈的手稿应该放进解放军博物馆才对,我怎么能私自收藏呢?”

    “放进解放军博物馆?哈哈哈哈!若真的能那样,天上的老张雷一定会气到马上把我也拉到天上去。”我莫名其妙的听着老林说些个莫名其妙的话,“小张雷来收拾老张雷的房间,还真是缘分啊。你如果不介意的话,就把这些发黄的信笺纸收了去吧。”

    ……

    我实在让不过这满脸堆笑的老林,最后只得勉强收下这一堆老古董。那老林找来几个牛皮纸做的大档案袋,将这些稿件小心翼翼的按顺序放进去后,才塞进了我的怀里。

    当时二十出头的我哪里静的下心去看那些狂草写成的回忆录啊?一回部队,我便将这几包稿件随手扔进了我的衣柜里。也就是我转业回学校完成学业后,出来找工作四处碰壁的那一年,百无聊奈的我才想起身边有这么个物件,这才随手翻看了起来。

    我本来只打算随手翻看一下,可没想到,最后竟被这老故事深深的吸引了进去。知道我为什么说这是个老故事嘛?因为,这绝对不是什么回忆录,绝对不是!

    现在再想想当时为什么会潜意识的回答草帽,自己打算去神农架徒步穿越,以至于现在沦落到每晚必须躲在树顶上过夜的窘境。究其原因,除了我在公司做了大量有关登山用具的设计项目外,更多的是源于我那认死理,鲁莽自大的倒霉性格脾气,以及老张磊这鬼扯的老故事。

    也许,我当时的潜意识只是想用自己的亲身经历来证明老林是在瞎掰,根本就没有老张雷这个人,那些所谓的回忆录,只不过是老林写的探险小说而已。于是,便死犟着选择了老张雷故事的发源地作为我此行的目的地。

    ……

    “呦!还活着呢?”

    我刚爬下那死高死高的大树,便听见这么一句欢快的问候。

    “是啊。我怎么能死在你前面呢?不然谁给你收尸啊。”

    “哼。不跟你搁这儿瞎白话了,咱们还是各自赶紧找回去的路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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