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妖精、草帽和我,我们四个并不是从小玩儿到大的玩伴。虽然都是成年后才玩到一起去的朋友,但大家都觉得相互间一见如故,结果没花多少时间就成了能在一起开黑的兄弟。四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在一起,当然也干过很多烂屁股的事情。比如,晚上一起啤酒喝多了,就一起去河边拍别人车震的车窗之类。

    后来,富贵和妖精都相继结了婚,当了爸爸,便和我们的来往少了许多。再后来,他们二人做起了生意,我同草帽和富贵同妖精便渐渐成了两个世界的人了。可想而知,这次神农架之行,富贵和妖精是绝对不会和我们同去的。

    “你们准备怎么去啊?”妖精问道。

    看见了吧!“你们准备怎么去啊?”这就直接定位“你们”了,摆明了他俩不会去了。

    “走着去!”我这明显是气话。

    “我靠!我记得昨天啤酒瓶是扪我头上了啊,怎么还把你砸糊涂了?”富贵惊呼道,“咱们这儿可是南方,神农架在中部呢。”

    我见草帽也愣着神儿看我,明显是把我刚刚说的话当真了,便赶紧解释道:

    “我又没说从咱们这儿走到神农架。我是说,咱们先去襄阳,然后从神农架东部徒步贯穿整个林区,走到西部去。怎么样,草帽?激情澎湃了没?”

    ……

    说走就走!我和草帽一拍即合后,便各自准备了起来。虽然我们之前都没有过徒步旅行的经历,但好在我曾在部队里有过几次简单的野外生存训练,大致知道得准备一些什么装备。可等我把装备都准备好后,便开始后悔起自己制定的徒步穿越神农架计划,因为光是买这些装备就花去了我大半的积蓄。这装备都已经准备好了,总不能现在又说不去了吧。不蒸馒头争口气,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制造条件也要上,不能失去草帽对我的崇拜,更不能让富贵和妖精看不起不是。

    带着这种赌气的心理,我和草帽终于在辞职后的坐上了前往襄阳的火车。

    在襄阳,我们除了吃到闻名已久的牛杂面(之前听老家襄阳的同事们说起过这种牛杂面多么多么好吃,我是个正宗的吃货,便也早已对这种过早的重口味早餐神往了起来,可能是南方人的缘故,那泛着厚厚的红油、一口下去都能飙出牛油的牛杂、口感爽脆的碱面条、以及那光是闻一闻就能激出一脑门儿汗的辣椒,确实不是我的胃能够承受的了的。)(不过说起来也奇怪,吃过那牛杂面后,我虽在厕所里拉稀拉到菊花红肿。但过后,却仍旧对嘴巴里那牛杂面无比美妙的回味勾引的还想再去吃一碗,好在草帽最后即使得制止了我这一几乎“自杀”的冲动)之外,并没有遇到其他波澜的事。在襄阳休息了一天,第二日我们便启程出发,前往神农架以东,一座名叫保康的县城。

    襄阳这个地方,地处江汉平原,我们从南部坐火车一路北上,基本上看不见什么高山和峡谷,即便是在从襄阳去往保康的高速公路上,放眼望去也是一马平川。那大巴车在高速公路上行驶了一阵子后就不是那回事儿了,山开始一座比一座高,一座座相连起来。这些高大的山脉也不知是何时出现在我们面前的,只让人感觉前一眼还是一马平川,后一眼就已经穿梭在了崇山峻岭之中了,中间完全找不到任何过度。我翻开出发前在网上买的神农架详细地图册(这地图册描述的非常清楚,甚至连等高线图都有)看了看,这才发现,我们已经驶出江汉平原,进入荆山山脉,再往西走就要进入秦巴山余脉的神农架林区了。

    “雷哥,咱们到保康之后怎么走啊?”

    我正出神看着手里的地图,突然被草帽这么一问,惊的我顿时虎躯一震,手里的地图册“啪嚓”一声,掉在了地上。我一边弯腰去捡掉在地上的地图册,一边说道:

    “按计划走呗。”

    “你是说,到保康之后就开始徒步穿越?”

    “是啊。”

    “那保康离神农架东部边境直线距离都还有好几十公里呢,咱们以保康为起点,岂不是要走很多冤枉路?”

    “你有什么想法?直接说呗。”

    “我觉得咱们这次徒步的目的是东西贯穿神农架林区,完全没有必要在襄阳境内浪费时间。”

    草帽说对,那时我之所以执拗的要以保康作为起点,完全是受到那发黄信笺纸里老张雷故事的挑拨。

    “嗯!到保康再商量吧!”

    我刚说完这句话,眼前突然变黑。我是一个神经非常敏感的人,如果我正在出神的考虑某一件事情,外界的变化只要一打断我的思考,我便会立马敏感起来。所以,在眼前变黑的那一刹那,我的虎躯又是一震,手里的地图册再次“啪嚓”一声,掉在了地上。等我缓过神来才发现,原来大巴车开进了一条狭长的隧道。

    抵达保康县城已经是傍晚了。我和草帽决定在这县城住上一晚,商量接下的行程安排。也亏得是在保康县城住上了一晚,这才遇到老韩他们。如若不然,按照原定计划和我那要命的臭脾气,可能我们还没进入神农架林区,身上的干粮就已经耗尽了。

    可转念再一想,如果没有老韩他们,我和草帽也许就不会进来到这神农架的深山老林里,这会儿也就不会置身于这种进退两难的窘境中了吧。

    ……

    “老韩!昨天一夜过的还好嘛?”

    “呦!这不是火哥嘛?您不是并伙到雷总那边了嘛?怎么这会儿反倒是关心起我来了?莫不是昨天一晚,思索了些许之后,现在准备改投回我们暴风了?”

    “老韩!你这是那儿的话啊!现在大家都身处险境,咱们团结起来赶紧找回去的路才对,有什么事儿等出去了再掰扯不行嘛?”

    “王火,别跟老韩掰扯了。他不愿意我们同行,咱们就大路朝天、各走一遍,看谁有命走出去。”

    “行啊,雷总!果然不愧是我的前任,有那么点巴点儿的骨气。那咱们就此别过,你要是能活着走出去,咱们就在保康的小酒馆儿里见,老子他娘的请你撸串儿喝啤酒到饱。”

    “行!咱们保康见,孙子不来!”

    “孙子不来!”

    老韩说罢,便愤愤的带着他的人朝太阳升起的反方向走了过去,他身边一个纤细的身影仍站在原地不动,怔怔的看了我半天后,才从嘴里飘出一句话来:

    “我走了,你保重身体!”

    我本想对她说点什么,可没等我开口,不远处就传来老韩粗壮的嗓门:

    “你还站在那儿干嘛啊?想回去,就别过来了。”

    那纤细的身影底下头,默默的跟着老韩的队伍离我而去。在她扭头的那一刻,我似乎看见她眼角有一滴金色的反光滑落下来。直到她那纤细的身影渐渐远去,我的嘴里才默默的滑出一句:

    “你也保重身体。”

    这就是我们被困在神农架深山老林里进退两难的第五天早上,前路生死未卜、后有离奇的危险,队伍分崩离析、我们又兵少将寡,最重要的是:我这一生唯一的挚爱,我的初恋,又一次离开了我,而且这一别有可能就是永远的一别。

    望有缘能够再见,哪怕是在地下或是天堂,你若往之,我必亦往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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