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北故事 作者:台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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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跟他打了起来。

    ......起初高镇东并没怎么还手,只是躲、闪,后来应该是发现这样下去不行,因为我下手还越来越重,根本没留情,他鼻子流了血,痛哼了声,不知道是骂了声操,还是冷笑,他扶着墙站起来,高鎮東体格本不输我,手长脚长的,抹了把鼻子后,就跟我打了起来。

    他房间里的东西,所有能摔的几乎都摔了一遍,能遭殃的都遭殃了,一下『刷啦!』、一下『铿锵!』的,宛若龙卷风过境,尸横遍野。

    这么说一点也不夸张。

    我们就像杀了彼此全家的仇人。

    我每一拳都往高镇东脸上打,他一度把我压制在地,甚至掐住我的脖子,当我觉得自己接近窒息时,他又松手了,一松手,我又打回去────不知疲倦,没完没了。

    ......我眼框酸涩,后来高镇东疲惫的倒在地上,不再动了。

    『啊!』我大吼一声,转身将音响上的cd和卡带ㄧ把扫到地上,再一脚踩下去,啪、啪、啪,几个塑料壳直接爆裂开来。我全身酸痛,体内那股怒火像外漏四窜的瓦斯般,濒临爆炸的边缘逼的人近乎窒息,后来我不再打高镇东了,只是专注拿些无辜的唱片及卡带发泄,地上片片卷卷的盒子被我践踏得粉身碎骨,壳子上每道狰狞的裂痕,同步蔓延在我身上,每踩一脚,都要跟着皮开肉绽……

    我难受的控制不住自己。不时大吼,踩到最后,我猛地转过头去,听见自己几乎带着痛哭的声音,喊:「干!高镇东,我操/你妈!」

    我成了头崩溃的困兽,只能不断反复这句话;高镇东跌坐在墙边,胸口分明也在剧烈起伏着,却面无表情地死盯着我。

    「我操/你妈!」

    「高镇东────」

    「我□□妈!」

    □□────我还是哭了。

    手背用力擦过脸,一阵湿意,定眼一看,红的。

    是我的血。但我知道,这血里,还有我的什么。

    高镇东被我打得头破血流,我也没好到那里去,我蹲在地上,双手气到发抖,几根手指的关节,皮都掀了起来,握拳,伤口裂得更开。

    我将头埋在手臂里,没多久,衣服也湿了一片。

    .......

    房间安静下来。

    地上到处是大大小小的碎片残骸,张学友的cd裂得不成样子,

    从光盘的反射里看见自己的颓样,嘴角破了,颧骨肿了,腥红的眼眶────这就是程瀚青,是我自己。

    我突然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

    ......从地上爬起来,还好进来的时候我没有脱鞋子,否则这样赤脚走出去,非得扎出一脚血不可。

    拖着一只被高镇东踹过两脚的左腿,往大门走去,我那时在心里对天发尽各种毒誓:要是再回来,我就不得好死!

    后面传来刷啦一声,我没回头,拉开门锁,才跨出门坎,就听高镇东叫了我一声。

    心里顿涌出一股报复的欲望。

    我紧咬牙关,将口袋的里的钥匙抽出来,往门内一扔,正巧锵啷地砸到被我丢在地上的那袋塑料袋上,里面的东西全是我早上买的,但现在用不到了。

    我僵着脸,几乎要疯狂,也不管他脸色多难看,就狠捶着自己的胸口,吼:「高镇东,我不回头了,我要是再回头,我他妈────我程瀚青他妈不得好死!」………

    ………

    我终于体会到为什么有些人真的会因爱生恨。我错觉那天的自己差不多也是如此。痛。都痛出恨来了。

    太恨了。痛恨这一切。忽然痛恨起自己为什么就是个同性恋!

    走到大街上后,来往的路人见到我狼狈的模样,纷纷避及。

    我四顾茫茫站着,周围是陌生的脸孔、车流,一下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哪里。睽违许久的麻木再度席卷而来,当一个人焦躁过了头反而能异常地平静下来......

    这种感觉,彷佛在多年前,我也有过这么一回。

    也许是程耀青抱着我哭的那个晚上。也许是我独自在客厅对着老妈照片抱头痛哭的那晚。也许是我一个人带着刀,在公园做了一夜的那晚。

    我预想过关于我与高镇东的各种结局,总以为我们能够心平气和地好聚好散。万万没想到会是最难堪的这一种。可转念一想,所谓心平气和的场景,恍然间,我又觉得就这样带着一身伤离开,未必不好,至少它完全成为一种证明,我确切地相信自己在分手的那一天使过劲地『爱』过高镇东......爱,让我们豁出去地、用力伤害对方。

    我跟高镇东,也许都是这样的爱无能。只有在伤害他人这件事上,能够充分表现得良好。

    ────那天之后,我几乎夜夜失眠。

    每个夜里我躺在床上,几乎都在催眠自己,一切都已结束。睡一觉,明天一睁眼,就会是新的开始。

    第15章 十四

    「轰───!」

    深夜,我猛然惊醒,刚刚那道雷公打得太响,轰隆后的回音似还残留耳边,这两天入夜后,大雨下个不停,整个台北湿气沉重,空气能跟着拧出一把水来。

    天花板的边角印着点点污斑,宾馆房内飘着若有似无的霉味,我伸手抹了把脸,下意识侧头一看,身旁的男人照旧睡得相当死。他叫阿生,是我几个月前在网上认识的『新朋友』。两个月前在西门町见面后,按照往日惯例就这么处着。他有一副连衣服也遮挡不了的好身材,就是太年轻......据他自己所说,今年读大四,是文大的体育生,修习国术的;起初因为他的年纪我差点打退堂鼓,可看了场电影之后,我们仍是跑到峨嵋街开房。

    跟高镇东分开五个月,算是彻底断了联络。头一个月,他曾试图找我,说找,也不过就是打电话而已,一天两通,我始终没接;后来变成几天一通,我依然没接;直到某一天,我察觉到,那个号码,已许久不曾响起。

    ......阿生是个幽默的年轻男人。那种幽默尚夹杂着青春末端仅剩的真诚与热情,在这刚成为男人的年纪里,仍保有开朗,要不是我对网友都惯性保持着基本戒心,跟他相处起来,其实算得上是件乐事。

    见面之后,他曾说我跟他想象中的样子不太一样,我问他原本想象中的我是什么样子;他思索了会儿,竟老实地说:「比我想象中的老。」

    说完,他自己似乎都觉得有些不妥,又改口:「也不完全是老……嗯,就是有点────成熟吧。」

    我呵了声,反说:「我还嫌你太年轻。」

    他哈哈地笑,连连道他知道,「恩,开始你表现的很明显,你是怕自己不小心诱拐未成年啊?」

    我看了他一眼,说:「放心,你看起来也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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